正文第七三零章密謀
玄宗西巡車駕於當日晚間抵達了金城縣,算算行程,從昨日初更離京到現在,車駕已經行了近九十裏的路程,可謂是行動迅速。平日玄宗出行,車馬一日不過行二十餘裏便停下來歇息紮營,而現在一天走了平時四五天的路程,當真是絕無僅有。
這一切都是因為後有叛軍之故,在路上,長安的軍情不斷的稟報而來,叛軍先鋒騎兵已經兵臨長安灞橋之東三十裏,幾乎已經到了長安城下了。這時候玄宗再累再疲也隻能咬牙前進了。就像屁股後麵跟著一隻大老虎要吃人一般,這種情形下,便是個瘸子也能健步如飛,因為不跑的話便要被老虎給撕成碎片了。
金城縣隻是個貧瘠的小縣城,是個鳥不拉屎的地方。平日裏兩個州官都不願來此一遊,但今日裏卻忽然來了這麼多大人物。當縣城的縣令得知陛下西巡幸臨此處時,差diǎn從椅子上摔下來,然後便跌跌撞撞的前來迎駕。若是以前,玄宗根本都不會讓這些小縣官有見駕的機會,但今日玄宗不僅見了他,還溫和的和他說了幾句話。
金城縣令牛爾樂簡直快要哭出來了,他太激動,太榮幸了。然而沒等他表達激動興奮感激之情,一旁一名身材高大麵目黝黑穿著紫袍的官員便冷聲告訴他,陛下今晚將在金城縣落腳,著他立刻準備住處接駕。
牛爾樂跑的打跌回身去準備的時候,才突然想起這位紫袍黑臉的官員便是當朝相國楊國忠。牛爾樂恨不能甩自己兩個耳光,自己居然沒有像相國行禮拜見,錯過了這大好的接近的機會。
金城縣太小,整座縣城隻有一條主街,像樣的房舍也沒有幾處,牛爾樂不得不下令全縣官吏一起行動,將縣衙大堂和後宅騰了出來,那是本縣最好的住處了。縣衙讓陛下入住,太子相國等人便命本縣的幾名富戶騰出宅子來讓他們入住,至於隨行的其他人員,便隻能清空整條街,讓官員和禁軍們住下。但本縣的百姓無處可住怎麼辦?牛爾樂縣令給出的答案是:“今晚統統睡到城北的團練營去,diǎn了篝火熬一夜便是,陛下來了,大夥兒吃diǎn苦受diǎn罪又怕什麼?”
於是,玄宗君臣總算是在日落隻想安頓了下來。一天的奔波勞累和擔驚受怕,所有人都困頓不堪。雖然牛縣令安排的住處在住慣了高殿大宇亭台樓閣之地的玄宗和眾人看來簡直破爛的如馬廄都不如,但他們也毫不挑剔。吃了晚飯後,玄宗和大多數隨行之人便在散發著黴味,到處是灰塵的住處睡下了,而且睡得很香。
天色漆黑如墨,北風呼嘯著掃過夜空。主街上除了巡邏的禁軍兵馬便空無一人。幾乎所有人都因為疲倦而入睡了,但在距離縣衙百步之遙的張大戶的宅子裏,後宅的小小正房之中卻亮著螢火般的燈光。
這裏是太子李亨的住處,此刻他正盤腿坐在冰冷的床上,下首李輔國躬身而立,角落裏還有一個高大的身影坐在陰影之中。昏暗的燭火搖弋不定,將三人的影子在牆上拉扯的忽長忽短,像是惡魔的舞蹈。
“殿下,機不可失,失不再來了。眼下正是最好的機會,希望殿下能當機立斷,否則必將後悔終生。”李輔國的聲音低低的響起,他醜陋的麵容在陰影之下顯得恐怖而詭異,隻有他的一雙眼睛,精光四射,像是黑暗中野獸的眼睛。
李亨沉默著,眉頭皺成一團,緊緊咬著下唇,身上似乎還在冒汗,因為他額頭上竟然有細細的汗珠滲出。
“這件事……從長計議吧,我不能做那樣的事情,否則豈非被天下人唾罵一世,我不想這麼幹。”李亨顫聲道。
“殿下啊殿下,您不下狠心,將來必然後悔今日的決定。多麼好的機會,你不去把握麼?成了您便是大唐皇帝了。您隱忍這麼多年,不就是為了今日麼?難道你還要再等十幾年?還要在戰戰兢兢中過日子?這樣的機會千載難逢,眼下所有的兵馬都是咱們的,龍武衛、飛龍軍都是咱們的人,隻要一起事,事情必成攻。然後殿下宣布登基,木已成舟,天下臣民便隻能跟著您走,承認您的新皇之位。您還猶豫什麼?”李輔國說話太急,都有些氣喘了。
李亨鼻息煽動,欲言又止了數次,終於下不了這個決心。李輔國跺腳道:“陳玄禮,你倒是說句話啊,你光坐在那裏作甚?難道你也認為我的提議不可行麼?身為我羅衣門的特別執事之一,你在陛下身邊多年,我們可沒讓你做一件事情,現在該是你出動的時候了,難道你還打算憋著不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