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國夫人緊緊摟住王源,王源用披風將她冰冷的身子罩住,低聲的安慰著。
忽然間,秦國夫人像是想起什麼似的,停止哭泣仰頭大聲道:“快,王郎快去救貴妃娘娘,快去救陛下,他們要逼陛下退位,逼陛下殺了貴妃,快去救,晚了就來不及了。”
王源一愣,旋即大聲喝道:“趙青,將禁軍盡數擊殺,帶兩千兵馬圍住驛站。柳鈞譚平,立刻率兵隨我衝進驛站,解救陛下和貴妃娘娘。”
眾人齊聲應諾,本就已經開始用弓弩四處擊殺禁軍的神策軍其實已經將百餘名禁軍殺了個七七八八。此刻正在追殺十幾名朝驛站狂奔的禁軍士兵。或者說這不是追殺,而是戲弄。
兩條腿怎跑得過四條腿,馬上的神策軍騎兵完全是閑極無聊,慢斯條理的彎弓搭箭一個個的將他們射殺在雪地裏。最後一個就死在驛站門口兩尺處。進了門拐個彎便可躲避箭支了,可惜就是差那麼一丁diǎn。
驛站之中的的龍武軍禦林軍和飛龍軍士兵在王源的騎兵動靜頗大的趕到之時便已經察覺,他們目睹了樹林周圍的殘殺,一個個驚愕不已。稍有見識的人已經意識到大事不妙,眼見黑壓壓的騎兵從樹林中馳向馬嵬驛時,有人高聲下令,將驛站的大門緊緊關閉。
可惜的是,這馬嵬驛隻是一座驛站而已,圍牆不高,驛站的門也不厚。柳鈞一聲令下,數十名黑奴騎兵手持大關刀大銅棍大鐵錘衝到了門前,嘁哩喀喳一頓亂砸亂砍,鬆木製作的驛站大門簡直在他們麵前就是豆腐渣,很快便被砸的稀巴爛。譚平一馬當先,帶著上千騎兵衝進了驛站之中,追著四散而逃的禁軍士兵開始了大屠殺。
……
玄宗下達了賜死楊貴妃的旨意,雖然他淚流滿麵,但在楊貴妃看來,這個男人的眼淚是假的。一個口口聲聲說愛自己到天長地久的男人,在關鍵時候不去保護自己的女人,而是將女人推出來ding罪,這簡直是懦夫所為。以前的那些甜言蜜語海誓山盟,那些斬釘截鐵的誓言,此刻想起來是多麼的可笑。
然而,楊貴妃其實並沒有太覺得傷心和失望。因為她也從未真正愛上過這個男人,自己隻是一隻被圈養的金絲雀,無法左右自己的命運。自己被他看上了,被他想方設法弄進了宮裏當了貴妃,僅此而已,這一切自己無力反抗,隻能聽天由命。現在,楊家人都死了,自己也要死了,心中不知為何卻有一種解脫和如釋重負之感。就像是被放出籠子的小鳥,即將麵對的是一種不必仰人鼻息不必刻意陪歡逢迎的未知的自由。
“貴妃娘娘,請上路吧。”李輔國捧著一條白綾躬身催促道。
楊貴妃嫣然一笑,回首對玄宗道:“陛下,再見了。”
“愛妃,愛妃!”玄宗叫道。
楊貴妃微笑轉頭,頭也不回的朝門外走去,走進了夜色籠罩的廊下,身後傳來玄宗的捶胸頓足的哭泣聲。
“請貴妃娘娘移步佛堂。”李輔國沉聲道。
楊貴妃笑道:“地方都替我選好了麼?李內侍多費心了。那裏景色如何?”
李輔國麵色一紅,沉聲道:“娘娘信佛,便在佛堂為好,也好得到超度。”
楊貴妃微笑diǎn頭,緩緩走向東首的佛堂。佛堂在東首的垂門內,燒香拜佛之地也沒人去住,所以在僻靜之處。進了垂門之後是個小院,院子裏積雪足有半尺厚,白皚皚的反射著微光。楊貴妃緩緩的踩在雪地上,走到院中的一棵大樹下。
“貴妃娘娘,請進佛堂之中。”李輔國道。
“不了,就在這裏吧。這棵樹好像是梨樹呢。上麵的雪好像是盛開的梨花呢。再過兩個月,這樹上便會真的開滿了梨花了。梨花勝雪,那時候才是真正的好看。可惜……可惜我見不著了。”楊玉環仰頭看著樹梢,似乎在自言自語,又似乎在和旁邊的眾人說話。
李輔國使了個眼色,兩名內侍上前將白綾往樹枝上搭。迅速結成了一個套索,掛在貴妃麵前。
“給娘娘搬張凳子來,娘娘夠不著。”李輔國道。
楊貴妃擺手道:“不用了,高內監,還是你來幫我吧。”
跟隨而來的高力士一愣,忙道:“老奴……老奴不敢。”
楊貴妃微笑道:“有什麼不敢的?我又不會怪你。高內監,有件事我一直想向你道歉,現在我要去了,再不道歉便來不及了。”
高力士忙道:“娘娘有何要向老奴道歉的,老奴可不敢。”
“就是那一年啊,李太白在長安的那一年啊,你忘了麼?沉香亭中的事情。李白喝醉了,你忘了麼?”貴妃眼神迷蒙,沉靜在了回憶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