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青譚平等人忙上前將那幾名老者扶起身來,一幹百姓們也紛紛跟著爬起身來。王源跳下青石,走到那幾名老者麵前,微笑道:“幾位老丈,昨日我率軍攻襲,可沒驚擾城中百姓吧。”
“沒有沒有,大塊人心呢。這幫反賊就該有這樣的下場,王元帥從天而降將這些反賊擊殺,還我魏州郎朗乾坤,我魏州百姓無比欣喜若狂。這不,百姓們一早便自發的來慰勞軍爺們呢。”一名麵色紅潤,胡子花白的老者高聲答道。
王源嗬嗬笑道:“那就好,沒有驚擾到百姓便好。多謝鄉親們的好意,但慰勞便不必了,我神策軍可是有紀律的,一針一線一米一粟都不能取,否則便要受我軍法處置了。”
“怪倒是他們都不肯收呢,原來是有軍法。好,王元帥領軍有方,這才叫秋毫無犯令行禁止呢。”老者高挑著大指讚道,旁邊一群老者也紛紛挑指大讚。
王源微笑道:“多謝謬讚。不過,這麼多鄉親們堵在這廣場上可不成。本人想請幾位老丈幫著疏通疏通,要知道,兵馬即刻便要開拔轉戰他處,不能在此久留。”
那紅臉老者忙道:“正是要和王元帥說此事呢?我等全城百姓都希望能隨朝廷兵馬一起離開,否則我全城百姓已無活路了。”
王源皺眉道:“為何沒有活路?”
那老者道:“王元帥,你有所不知。我魏州之地在去年年前便被安祿山叛賊占領了。自此之後,百姓們便沒有一天的好日子過。拉夫拉丁不停,魏州哪一家哪一戶沒有被強征入軍之人?你瞧瞧,現在隻剩下婦孺老弱之人了。”
王源抬頭看去,但見麵前的這一群百姓果然都是老的老小的小,大多都是婦女娘子,一個個形容枯槁,目光呆滯。
“除了拉丁入軍之外,每一家每一戶的財物糧食也被搜刮的幹幹淨淨。再者,今年入春以來便沒下過幾場雨,現在城裏城外都是一片幹旱的荒地,糧食種不下去,馬上入秋便是顆粒無收,這全城百姓將如何活下去?魏州這些什麼大燕國的官員兵馬們根本不在乎我們的死活,隻知道搜刮,根本沒有賑濟,眼瞧著全城父老便要全部餓死了。他們還不準我們離開,你說,這不是要我們便全部在魏州等死麼?”
王源皺眉道:“家家戶戶都斷糧了麼?那為何還要來慰軍?這些慰勞之物我們豈能要?”
那老者道:“這些都是東拚西湊的一點心意,為的是迎接朝廷兵馬的到來。你們的到來便是來救我們脫困的,你們來了,我們便有活路。百姓們昨晚都興奮不已,以為從此便能有好日子過了。可是沒想到,你們卻要離開了。大夥兒一聽,你們這一走豈非又無生路了,所以才紛紛回家收拾物事拖兒帶女的要跟著一起走。不跟你們離開,便無活路了啊。”
老者說著話,眼睛裏濕潤了。周圍一群百姓都跟著低頭抹淚。王源心情沉重,皺眉看著這群毫無生路的百姓,心中也很是矛盾。
“老丈啊,我們這次是輕騎突襲而來,兵馬數量不多。朝廷大軍還在長安前線,並不能完全收複魏州這等被占領的州府。而且我們的目標是平原城,為了保證救援平原城成功,我們才決定突襲魏州邢州鄴城三地。現在兵馬的蹤跡已經暴露,我們不能在魏州久留,必須要馬上進擊平原郡,否則便會被敵軍得到消息後有所防備。我也沒料到,魏州的百姓們已經是如此的處境。我若不帶你們離開的話,心中著實不忍,但我若帶著你們離開的話,這麼多的老弱婦孺,勢必大大拖慢我行軍速度,導致此行計劃失敗。這當真教我陷入兩難之中了。”王源長歎道。
聽了王源的話,老者和百姓們都沉默了。他們無法掩飾自己眼睛裏的失望之色,但他們卻也明白,王源說的是實情,王源也處於兩難之境。
“原來王元帥此行是要去平原郡救顏太守的,應該的,應該去救平原城的百姓。人家一個小小的平原城,在叛軍來襲之後都奮起反抗寧死不降,足以讓人敬佩。再瞧瞧我們魏州,叛軍來時,個個畏敵如虎,官兵百姓紛紛隻求自保,不敢與之抗爭,以至於被奴役至此。大元帥原該救平原城的人,他們才值得朝廷去救,而我們這些人其實不配被救。活該我們死在這裏。”老者搖頭歎息說,話語中有激憤之意。
王源忙道:“老丈,千萬莫要這麼想,朝廷根本不是這個意思。天下大亂,賊寇橫行,這件事本就跟百姓無關。百姓們隻求能平安度日,焉能怪他們膽小怕事?州府失守是朝廷官員兵馬之責,跟百姓有何幹係?”
老者歎道:“王元帥這話才是真正的大實話,可算是為我們百姓正名了。罷了,就衝王元帥這句話,我們也不該為難你們。我們不能耽擱你們的軍務,老朽這便叫鄉親們讓開道路,恭送王元帥和諸位軍爺出城。”
老者回過頭來,揚聲高叫道:“父老鄉親們,咱們還是讓王元帥的兵馬離開吧。他們此行是去平原城解救顏太守的,若咱們再堵著不讓他們去的話,平原城顏太守他們便危險了。我知道諸位都失望的很,我也很失望,但是沒法子,總不能拖累大軍的後腿,害的他們也跟著一起遭難吧。消息很快就會傳到四處州府,賊兵會調集兵馬來圍剿,咱們不能害了他們啊。”
百姓們無語而立,他們的眼中全是失望之色。本來滿懷希望能有生的可能,現在希望一下子破滅,個個心如死灰。
王源看著百姓們的神色,當真心如刀割。但他毫無辦法。帶著他們便是一起死,不帶著他們,這些百姓可能也是個死,當真體會到什麼叫做無能為力束手無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