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孫蘭整理著發髻啐道:“呸,我吃什麼醋?我隻是替你擔心罷了。你收羅些尋常女子到也罷了,楊家的貴婦人在外沾些雨露姻緣倒也罷了,現在連人都帶回家中住著了。這一住可就走不了了。你沒看欣兒和阿蘿妹子她們麼?恨得牙癢癢的。特別是其中一個還是以前的貴妃娘娘,那是陛下的女人,你也敢帶回家來。”
王源叫道:“表姐莫瞎說,這不是為了保護她們麼?你又不是不知道緣由。我和楊玉環可清清白白的,你可莫想歪了。”
公孫蘭啐道:“在我麵前你還敢說瞎話,清清白白麼?你看她的眼神和她看你的眼神都掩藏不住,那是清白的眼神麼?莫非你以為我公孫蘭連這一點都看不出來?”
王源無語,顧左右而言他道:“表姐這兩日休息的可還好?王平可頑皮了?”
公孫蘭白了他一眼道:“你也莫扯別的,你愛美色我也沒打算去管束你。你保護楊玉環是可以的,畢竟楊家於你有恩,楊玉環也是無辜之人,當初在馬嵬坡我也是覺得應該救下她。但你竟然對她也上了手,還帶她回了府,敢問你打算如何安置她?還有,這件事如何善了?既然李瑁和陛下都懷疑楊玉環還活著,這件事遲早會暴露出來,你想好了如何應對了麼?”
王源長歎一聲道:“表姐,我心亂如麻,腦子裏亂哄哄的,一時沒有理出個頭緒來。這不才來跟你商議,請你點撥麼?偏你一頓數落。我承認我沒能管住自己,但事已如此,難道還有後悔藥吃不成?”
公孫蘭歎息一聲,見王源愁眉苦臉的樣子,想著他成天壓力巨大,奔波忙碌,倒也可憐。於是伸手摟住他的頭,讓他枕在軟綿綿的胸懷之中,輕輕替他搓揉眉梢。
“告訴我,你心裏是怎麼想的,哪怕是個輪廓也成。事已至此,我們當齊心協力想出對策,解決這個難題才是。”
王源嗅著她身上如蘭似芝的淡淡香味,心中平和不少。在外人麵前,王源是一座山,永遠堅強挺拔巋然不動,但在公孫蘭麵前,王源卻可以盡情展露自己疲憊的一麵。王源絲毫不覺得這有什麼難為情的。
“想法倒是有一個,不知能否奏效。我本不想這麼快便推動此事的,但現在看來,或許不得不用這個辦法了。”王源歎息道。
……
次日清晨,王源踏著皚皚白霜走出了公孫蘭的小院。大清晨的王家後宅早已有很多婢女們起身來忙碌灑掃。各房各院之中也有了動靜,妻妾們都已經起床來開始梳洗打扮,迎接新的一天的到來。
王源回正房中換衣衫,李欣兒披散著長發坐在梳妝台前讓兩名婢女幫著梳理發髻。見王源回來,李欣兒起身道:“二郎,黃三哥在二門外傳話進來,說是柳先生一早便來府裏有事稟報。”
王源點頭應了,心中估計是試炮之事。本來昨天應該便可以試驗,但昨日自己在浣花溪草廬盤桓一日,耽擱了時間。對於新鑄造的炮管的試射,王源還是非常期待的。雖然目前還有不少重要的事要做,特別是經過昨日之事後,王源更是準備將另外一件大事提上日程。但炮管試射的事情依舊是王源心中排位靠前的大事,今天是一定要去看看試射的情形的。
在婢女的伺候下換了衣衫,簡單的用了早飯,王源出了後宅來到前廳之中。果然,柳熏直正在等候王源,見到王源後上前稟報說炮管試射之事已經準備就緒,昨日下午已經將新鑄的鋼炮用大車載運到了西山荒野之中,等待今日上午的試射,請大帥蒞臨觀摩雲雲。
王源微笑應了,答應去了政事堂之後便前往參加試射,要柳熏直準備妥當,自己會及時趕到。柳熏直拱手離去後,王源立刻上馬出府,帶著十幾名親衛趕往散花樓見駕。雖然玄宗不上朝,但既然身在成都,王源還是要每日去見見玄宗。就算貌合神離,就算各懷鬼胎,起碼表麵上要保持和諧。
王源抵達散花樓中時,本以為玄宗也許並未起身,但發現玄宗卻早已起床。見王源時,玄宗還是一身的綢緞練功服的打扮,好像真的是每天早起勵精圖治的樣子。在玄宗住處的小廳中落座後,王源和玄宗發現,其實二人也沒什麼好聊的,除了王源稟報了一些關於賑濟百姓的措施和想法之外,剩下的都是些不鹹不淡毫無營養的對話。
昨日之事後,王源很想從玄宗的表情和言語中得到一些蛛絲馬跡,探聽玄宗的心思。然而,玄宗表現的親切自然,似乎對昨日之事毫不知情。但王源可不信他不知情,即便玄宗再作掩飾,王源還是能感覺到玄宗言語之中和神情之中的敬而遠之。這不是神經質和先入為主的感覺,而是分析之後的判斷。其實,玄宗越是裝的若無其事,便越是讓人懷疑,越是讓人覺得他欲蓋彌彰。
這種氛圍之下,兩個人對麵而坐的交談其實都很不自在。明明相互厭惡甚至痛恨,卻偏偏要裝的君臣和睦齊心一力一般,說著一些違心之言,這種感覺很是糟糕。王源不知道玄宗感覺如何,但王源自己覺得這般麵對麵的演戲實在是一種折磨。看著玄宗滿臉的笑容和親切溫柔的讓人感動的話語,王源不禁感歎於這老狐狸的善於隱忍。該當縮頭烏龜的時候玄宗一定會當,而且當的毫無痕跡和心理障礙。越是如此,便越是讓王源感覺心中發毛,覺得他暗藏殺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