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源道:“這話問的,他們能破城怎會鳴金收兵?我們在山頂看的真切。叛軍增兵之後,攻城兵馬已經無法登城,他們的退兵看似是故意放棄,但其實也是無奈之舉。要攻破城池,應該在大批兵馬攻上城頭時便要增兵增援。而攻城兵馬並沒有那麼做。我們都看的很清楚,他們隻是派出了七八萬兵馬攻城,在突破城頭之後並未及時增兵,所以待到叛軍清理城頭的攻城兵馬之後,便已經來不及了。我不知道李光弼是怎麼想的,確實是有機會的,但他卻坐視機會白白溜走了。”
高仙芝默默的看著篝火沉思,忽然道:“我認為有些不對勁。正如賢弟剛才所言,既然要攻城,為何不傾巢而動。反而還留下**萬兵馬在後觀望?難道說,這是一場佯攻?”
“佯攻?不可能吧,都打的這麼激烈了,怎麼是佯攻?”劉德海道。
王源怔怔的看著高仙芝,他知道高仙芝可不是那種信口開河之人,他能說出佯攻這麼可笑的判斷,定是因為他心裏覺得,這其中有些讓他覺得難以索解的地方。
“若說佯攻,他們的目的何在?打的這麼激烈,死傷如此慘烈的一場佯攻,那是為了什麼?一方麵不惜兵士死傷猛攻,一方麵又畏首畏尾,豈非自相矛盾?兄長這麼一說,我也有所懷疑了。”王源皺眉道。
高仙芝咂嘴搖頭道:“搞不懂,搞不懂。今日午後沒有進攻,若是明日還不攻城,我便隻能斷定,這當真一定有什麼我們不知道的意圖。”
王源笑道:“罷了,咱們在這裏操碎了心也沒用。咱們隻看好戲便是。一切總歸是會水落石出的。我倒覺得,如果這種攻城繼續下去,或許我們該下令神策軍立刻開拔,準備接手攻城了。”
……
唐軍大營,李瑁的大帳內,一場激烈的爭吵正在展開。白天的那場攻城戰,在大批攻城兵馬攻上城頭的那一刻,李光弼看到了勝利的機會。身經百戰的他立刻下令全軍出擊,將這場帶著示威性質的攻城變成真正的一場攻破城池之戰。
然而,他的軍令遭受到了乞紮納力的拒絕。乞紮納力拒絕下令手下七萬回紇大軍全線攻擊,沒有他的配合,李光弼便無兵可用。乞紮納力的理由很簡單,事前隻說此戰是佯攻,給對手一個下馬威。回紇人隻出兵三萬,唐軍出兵五萬,八萬大軍攻城。半途變卦可不成。乞紮納力看到了攻城的慘烈,他可不願將自己的兵馬大部分葬送在攻城上。這也是他一開始便受到骨力裴羅諄諄叮囑的一點。骨力裴羅要他慢慢的來,最好將平叛拖個幾年,大唐越亂越好,自己才好從中牟得最大的受益。
李光弼無可奈何,大戰之時,他也無暇跟乞紮納力理論,於是便隻能眼睜睜的看著最好的時機錯過,從而不得不在敗退之前下達了收兵的命令。
從午後開始,李光弼便一直在李瑁的大帳裏。因為按照計劃,在此戰之後,便需起早招降詔書,送達長安城中招降史思明。所以李光弼也一直沒有機會找乞紮納力算賬。直到天黑之後,當傳旨的馬振山回來稟報,史思明斷然拒絕了招降之事後,李光弼才痛心於上午喪失的那稍縱即逝的短暫的機會。新仇舊怨累積在一起,李光弼要求李瑁召乞紮納力前來,要和他算算這筆賬。
乞紮納力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翹著穿著髒兮兮皮靴的腿坐在椅子上。手裏拿著一隻閃亮的銀匕首,在麵前的一隻羊腿上往下片著烤肉往嘴裏塞。李光弼則一臉怒氣的站在他的麵前,指著乞紮納力滔滔不絕的指責。
“乞紮納力,你太過分了。你們回紇人怎地如此不講信義?本人嚴重懷疑你們的誠意,你們不是誠心誠意助我大唐平叛,而是來趁渾水摸魚來了。乞紮納力,今日你必須解釋清楚,你到底什麼意思?”
乞紮納力放下銀色餐刀,抬眼看著李光弼道:“李大元帥,一頭霧水的是我才是。今日攻城,我回紇大軍損失上萬,付出了巨大的代價拚死攻城,你卻在這裏指責我。怎麼?要過河拆橋麼?”
李光弼喝道:“為何今日有破城的機會,你卻拒不派兵猛攻?數千兵馬攻上城頭之際,正是最佳的猛攻時機。而你做了什麼?抗拒我的命令,坐視良機喪失。你可知我大唐軍法中拒不受命該當何罪麼?那可是要梟首示眾的。”
乞紮納力冷笑起身道:“怎麼?李元帥還要治我的罪要我的命不成?我回紇兵馬可不受你大唐節製。你們的軍法也懲治不到我的頭上。再說了,昨日攻城之前怎麼商議的?說好了今日之戰隻是給個下馬威,為的是讓你們定的什麼招降之策鋪路。我遵照事前的約定給了你們三萬大軍和數萬馬匹攻城,我可是完完全全的按履行的協議。你們倒好,現在史思明拒絕了你們的招降,你們便想栽贓到我的頭上麼?那可不成,我乞紮納力是好欺負的麼?”
李光弼怒道:“用兵之道當隨機應變,豈能拘泥於事前的計劃,出現了攻破城池的機會,本人才下令全麵攻城的,而你卻拒不出兵,這不是你的過錯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