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五三章 家族(3 / 3)

崔元博等人微微點頭,崔道遠這個假設是完全說得通的,雖然新皇給崔家送來的兩道密旨無人知曉,但崔道遠突然被任命為江南道主官的事情是無法保密的。這件事在東南各州府其實也引起了不少的猜測,幾家大族也派人來探問了好幾回。

“可是老爺子,難道便因為他有所防備,我們便白白錯過這個機會麼?這件事若是成了,豈非替陛下除卻了最大的威脅,那可是通天大功一件啊。”崔元平不死心的道。

崔道遠沉聲道:“你們給我聽好了,有些道理你們至今還沒想明白,今日借此機會,我便給你們三個好好的說一說。將來我死了,崔家的門戶要靠著你們撐起來的,到那時你們可別像是沒頭蒼蠅一般的亂撞。你們自己闖了禍,死了也就罷了。若是連累全族上下數百口人,直係旁係的崔家老小都跟們倒黴,那你們便是千古的罪人。九泉之下也無顏來見我和崔家曆代祖先。”

“父親大人,您怎麼突然說起這些了。什麼死不死,禍不禍的。”崔元博忙咂嘴道。

“好好聽著。今日我之言,你們都給我牢牢記住。”崔道遠斥道。

“是是是,您莫發怒,我們都聽著呢。”崔元博兄弟三人忙俯首帖耳,生恐老爺子發威。老爺子發起火來,別看他們兄弟三人已經都四十多歲了,照樣會被老爺子用拐杖劈頭蓋臉的像是小時候那般的暴打,可一點也不會給麵子。

崔道遠這才麵色稍霽,緩緩開口道:“你們兄弟三個恐怕都以為這次李瑁突然對我崔家示好是一件大好事吧。我來告訴你們,你們可莫要想的太簡單了。這當中的內情你們又知道多少?李瑁是如何登基為帝的?為何事前朝廷沒有任何的旨意?按照正常程序,李瑁該被先立為太子,然後才能登基。然而事實如何?李瑁直接跑到了靈州,然後便突然宣布登基了。而在成都的陛下卻在其登基之後宣布退位,這當中發生了什麼?”

“父親大人是說,新皇的登基名不正言不順麼?可是如果是這樣的話,為何太上皇會宣布退位,不是應該下旨斥責,並討伐他這種叛父自立的行為麼?”崔元博皺眉道。

崔道遠擺手道:“我不想費腦筋去想這當中的貓膩,但有一點是肯定的,李瑁這個皇位來的有些不明不白。雖然對我崔家和江南幾大家族而言,不管李家誰登基,隻要對我們的利益沒有太大的妨害,我們也不會去幹涉他們李家的事。但你們要明白,李瑁的皇位如果來的不明不白,我幾大家族若是不分青紅皂白便支持李瑁,恐怕會召來無妄之災。”

頓了頓,崔道遠續道:“現在的局麵是,諸位皇子都保持沉默。李瑁雖登基為帝,但長安城中卻隻有他一人。包括太上皇和諸位皇子卻都呆在成都,局勢平靜的有些奇怪。越是這般平靜,便越是讓我有一種不祥的預感。我大唐還從未有過新皇登基的如此倉促,卻又如此平靜的事情。所以還是那句話,我們現在可不能輕易的表態支持誰反對誰,否則我崔家便處於不利的位置,要審時度勢,見機行事。”

“可是……新皇的兩道密旨,老爺子不是都接受了麼?您不也赴任了江南道巡察使和杭州刺史之職了麼?您不也積極的開始募集兵馬,按照聖旨行事了麼?還有,您不也打算找個機會跟若瑂丫頭說一說新皇有意和我崔家聯姻的事了麼?”崔元平低聲問道。

“不錯,我確實接了旨,也赴任了李瑁授命的官職。但那又如何?這並不表示我便要完全按照李瑁的聖旨去做。難道你們要我拒絕聖旨的任命抗旨不成?至於招兵買馬之事,我可不是要帶著募集的兵馬北上,我是防止叛軍侵占東南罷了。之前我沒有理由,現在聖旨來了,我自然可以正大光明的這麼幹。況且我崔家若要招兵買馬,數月之內恐便可募集十萬大軍,然而兩個多月我才募集了一萬人,難道你們看不出我這是故意拖延時間麼?至於聯姻的事情,那也要看形勢的發展。老夫之所以讓你們不要提及此事,不要讓若瑂知道此事,便是想讓此事有回旋的餘地。”

“可是老爺子,您這麼拖延,新皇遲早會明白過來,到那時豈非惹惱了他麼?這會對我崔家不利的。”崔元平道。

“對我崔家不利?那也要看他有沒有本事坐穩皇位再說。我明明白白的告訴你們,李瑁之所以想起我們崔家,那是因為他覺察到了他的皇位並不穩固,意圖借助我們的力量替他坐穩皇位。他要跟我崔家聯姻,無非是給我們一個定心丸,像我們傳達他將對我崔家施於恩惠的意圖。你們幾個便立刻以為撿到了金疙瘩,高興的了不得,殊不知他李瑁不過是此刻需要利用我崔氏罷了。”崔道遠冷聲道。

“可是這對我們崔家也是一次複興的機會啊,他利用咱們,咱們正好順著這機會回歸朝堂。難道這不也是祖宗們一直想著的要振興家族的契機麼?”崔元平再道。

“複興家族當然是我崔家曆代先人的期望,但也要看如何複興,機會是否是機會。他李家對我們五姓七族幹的那些事,你們不知道,但我可是親身經曆了的。武帝當政時,那時我還年輕的很,我的父親你們的祖父尚未西歸。武帝下令我五姓七族所有人都必須離開長安,所有人都被奪去官職,統統把我們趕到南方。雖然給了我們經營鹽鐵糧米之權,但那是對我崔氏和其他幾家大族何其大的侮辱。我崔氏發源於春秋之時,先祖之輩能人賢者無數,哪一代不湧現無數的立足廟堂之上受天下人尊敬的賢達能臣?到了武帝一朝,居然全部被罷官趕往東南,不得不成為商賈之家。這是何等的屈辱?”

崔道遠回憶著往事,心中兀自憤憤不平,枯瘦的手指緊緊的抓著扶手,指甲在紅木扶手上刮擦出白色的痕跡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