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翁,我替兩位公子和耀祖求個情,他們雖然今晚做了對我不利之事,但畢竟我安然無恙,他們也沒造成很大的損害,不過是讓我受到了些驚嚇罷了。我知道崔翁家律甚嚴。但可否看在我的薄麵上饒了他們這一遭,酌情給些懲罰便是。否則我豈非心中難安,我在揚州那可是一刻也不能待下去了。”
崔道遠沉思片刻,點頭道:“相國寬宏大量,老朽萬分感謝。老朽也實在慚愧之極,我教子無方,差點害的相國送命,這罪責老朽也是難辭其咎。相國還替這幾個畜生求情,更是讓老朽羞愧不已。他們三個若是知道相國反而替他們求情的話,該羞愧而死才是。哎!罷了,相國既然開口了,老朽豈敢不依,天亮之後我便命人將元平元戎送回餘杭老家。我要他們二人看守家祠十年,不準離開半步。相國你看如何。”
王源微微點頭道:“這是崔翁的家事,崔翁自己決定便好。”
“好,那便這麼定了,元平元戎看守家祠十年,每日懺悔其行,至於耀祖嘛,五年改為三年,每日挑水劈柴,做活贖罪。”崔道遠道。
王源心中舒坦了許多,按照王源的脾氣,誰敢要自己的性命,那自己肯定是要以牙還牙的。但自己還想和崔家達成一些有利於自己的協議,故而是決不能把事情做絕的。但這三人所受處罰也自不輕。若是當真如崔道遠所言的話,這三人當真,崔耀祖便是判了三年的勞動改造,而崔元平和崔元戎便是被判處了十年的圈禁了。這可也算是罪有應得。
“雖然在我看來,無需如此興師動眾。但崔翁自有家法,若不懲處他們三人,恐難齊家服眾。那麼,崔翁便自己決定吧,但隻希望不要讓我難以為人,讓我背負愧疚之心便是。”
“相國當真是胸懷如海,而且還善解人意,老朽佩服之至。老朽再次給相國行禮道謝,感謝相國的寬宏大量。”崔道遠緩緩起身,抱拳長鞠一禮。王源忙起身還禮,連道不必。
二人重新落座,氣氛稍微緩和了些,畢竟今晚這件棘手的事情得到了滿意的解決。崔道遠心情也好了不少,今晚的事情可大可小,若得不到王源的諒解,謀殺相國之罪足可株連九族。若是王源不依不饒執意要嚴懲崔家叔侄三人的話,明麵上崔道遠卻也根本無法辯駁。那麼事情便尷尬了,崔道遠要麼便殺了自己的兩個兒子和一個孫子,要麼便直接把王源給宰了。但偏偏這兩件事都不能做。
就算元平和元戎再有錯,總是自己的兒子,虎毒不食子,殺兒子殺孫子的事情崔道遠怎麼可能會去做。即便崔元平和崔元戎暗地裏接受李瑁的密旨,有向外之心,但崔道遠也還是不會去殺他們。監禁他們才是最好的選擇。
而殺了王源則更不可能了。且不說揚州馬上就要迎來叛軍的攻城,有了王源坐鎮,揚州城防守住的概率大了許多。就算不為了揚州城,崔道遠也絕不可能為了討好李瑁而殺王源。崔道遠是絕不肯幹出沒有退路的事情的,更何況在剛才還得知了李瑁背地裏離間崔元平的這件事。況且王源的十萬大軍正在南下的路上,若自己殺了王源,那十萬大軍便會將崔家的一切摧毀。崔道遠又怎會蠢到這麼幹。
好在王源顯然是個聰明人,知趣且識大體。他對此事的寬容,讓雙方都輕鬆的下了台,這讓崔道遠對他生出不少好感來。雖然從未和王源真正的打過交道,之前也都是聽說了王源的一些事跡,對他本人並未有太多直觀的了解。但現在,崔道遠終於明白,王源能從市井之中走到今天的地位,靠的絕不是運氣,也不完全是能力,而是在運氣和能力之外,他這個人具備的一種恰如其分的處世之道。
但雖然關於崔家叔侄的處置看似圓滿解決,但其實橫在兩人之間還有更棘手和尷尬的話題要挑明。那便是崔家叔侄謀殺王源的動機。或者說事關那兩道陛下下達給崔家的兩道聖旨,必須要做出合理的解釋。否則,之前的一切諒解都是枉然。
崔道遠明白,這才是真正的麻煩所在。但事到如今,崔道遠隻能選擇坦陳此事,因為這對於王源而言已經不是秘密。在此之前的問詢之中,崔道遠已經得知自己的好孫兒已經跟王源全部都坦白了。
“王相國,今夜之事,老朽有必要向你解釋原委。相信王相國衝耀祖口中已經得知了一些情形,老朽便也開誠布公了。不錯,新皇即位之後,確實給我崔家下了兩道聖旨。陛下在聖旨之中要我崔氏帶頭,聯合東南幾大豪族出錢出力,募集兵馬北上協助朝廷平叛。而且陛下對我崔家也甚是恩寵,提出和我崔家聯姻。唔……也就是要納若瑂入宮,封為貴妃娘娘,並允諾在皇族中擇一位公主下嫁我崔氏。這些事想必王相國在耀祖口中已經盡數得知了。”
王源微笑點頭道:“我確已經全部知道了,恭喜崔翁了,這恐怕是你崔氏和東南幾姓豪族夢寐以求之事吧。終於能得到朝廷的倚重並重回朝堂之上,此事可喜可賀啊。”
崔道遠咂嘴道:“相國莫要揶揄老夫了,以相國之才智,豈能不知此事背後的真實情形?老朽要說的是,正是因為陛下的這兩道聖旨,讓我崔氏家族中的不少人昏了頭,今夜針對王相國的不軌行為,便也跟此事有關。”
王源明知顧問道:“哦?今晚的事情居然跟陛下的聖旨有關聯?恕我愚鈍,我倒是真的不太明白了。”
崔道遠搖頭道:“相國何必裝糊塗,老朽都坦陳以待了,相國便不必遮遮掩掩了吧。因陛下旨意下達,故而我崔氏中不少人認為我們該趁機大力協助陛下平息叛亂穩固帝位,將來我崔家便可憑此立足朝堂之上。故而……故而他們聽信了一些關於相國的流言,於是便導致了今夜之事的發生。”
王源依舊帶著無辜的表情問道:“但不知是關於我的什麼流言。”
崔道遠翻翻白眼,沉聲道:“相國非要老夫明言麼?罷了,老夫便索性再坦陳些。相國和陛下之間素有嫌隙的流言已經不是什麼秘密。甚至有傳言說,相國和當今陛下之間勢成水火,還說……相國有……篡逆之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