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源微微點頭道:“好,那咱們便推心置腹。先說這回京之事,你為何不願回長安?難道成都比長安更好麼?當然不是。你是擔心回京城之後,陛下會不容於你吧。譬如這次下毒之事,你心裏明明知道這正是當今陛下所為,你卻死活都不肯承認。人證口供都送到你麵前了,你還不肯承認,這是為什麼?你叱吒風雲數十載,難道不知道陛下這麼做的動機麼?你心裏都清楚,隻是你不願挑明罷了。”
“你自己都說事情尚未定論,朕當然不能相信這是瑁兒所為。難道僅憑一人所言,便可斷定此事麼?這未免太兒戲了些。”玄宗叫道。
王源微笑道:“太上皇可並未推心置腹的說話,不過臣不計較。臣知道太上皇就是這樣的人,永遠都以為自己是對的,永遠都希望別人對你推心置腹,而你卻可以虛偽遮掩。好,臣便滿足太上皇的要求,臣今日便對你徹徹底底的推心置腹一次。既然陛下是個孝順的兒子,既然他不會做出於太上皇不利之事,那麼太上皇為何甘願在成都過著寸步不能出散花樓的日子,都不願回京城呢?太上皇可否給我個理由,而非是什麼成都氣候適宜,住著舒坦雲雲。要論舒坦,哪裏也比不上長安,那裏可是你生活了一輩子的地方。”
玄宗皺眉不語,他除了用養病和居住舒服作為借口之外,他沒有任何理由這麼幹。所以他隻能保持沉默。
“成臣來替你回答這個問題吧,臣知道太上皇是不會告訴我答案的。太上皇,你其實知道你的這個兒子的脾性。或者說以前你沒看清,但後來你看清楚了。你怕回到京城後,你這個孝順的兒子會對你不利是麼?您當初退位的選擇是出於無奈,而新皇登基也有些名不正言不順,你們兩人心中都有自己的小九九。當初是為了對付我,你們父子能唱同一出戲,你也能壯士斷腕,退位傳位於新皇,但您不覺得那場戲演的有些拙劣麼?”
“演什麼戲?朕當初是正當的傳位之舉,並非為了針對誰,而是為了大唐社稷著想。朕老了,朕早幾年便有傳位的打算了。王源,你這是妄議帝位,誹謗汙蔑;你這是……”
“得了得了,太上皇,省點氣力為好。我說了,我不是瞎子傻子。天下人也都不聾不傻。太上皇心裏怎麼想的,天下人幾乎都明白。”王源毫不客氣的打斷了玄宗的話,繼續沉聲道:“太上皇本是要當今陛下去向回紇人借兵的,甚至壽王在靈州登基可能也是陛下默許的。在太上皇看來,諸位皇子之中,你可以完全掌控的便是這位壽王了。太上皇心裏想的是,即便捧這位壽王殿下上位之後,將來自己也能輕易的拿回皇位是麼?然而,太上皇萬萬沒想到吧,壽王忽然從一頭乖乖的羔羊變成了一隻猛虎,太上皇怕是也後悔莫及吧。陛下將長安的牡丹花都挖來種植在成都了,將太上皇在長安的用具衣物什麼的統統都送了過來,這便是告訴太上皇不能回長安。因為陛下擔心太上皇一旦回到了長安,怕是便要複辟奪位。知父莫若子,陛下對太上皇還是了解的,他知道您這一輩子看的最重的便是自己的皇位和權力,所以他不得不防。”
“胡說八道,一派胡言。”玄宗大怒道。
王源根本不搭理他,自顧繼續道:“今日之事,你也心知肚明必是當今陛下在背後指使的。李光弼有何膽量敢毒殺太上皇?他這麼做毫無意義和動機。而太上皇一旦在成都毒殺,得益最大的便是當今陛下。不僅僅是解決了太上皇對皇位的威脅,更可以嫁禍於我王源。我相信,太上皇一旦被毒殺,不久後便將流言四起,說是我王源殺了太上皇了。太上皇,你敢說我說的不對麼?”
“一派胡言,一派胡言。王源,你好大的膽子,竟然說出這些大逆不道的話來。朕知道你對朕不滿,和瑁兒也有嫌隙。但你怎能如此胡言亂語,如此詆毀汙蔑我們?朕痛心之極,朕對你王源不薄啊,瑁兒也對你極為敬重,你怎麼能這麼做?”玄宗麵色發白,喃喃道。
王源冷笑道:“我一派胡言?我說的話怕正是事實吧。你原先可能還存有幻想,還對你這個兒子抱有希望。但現在你明白了,一旦回到長安,你這個兒子是不會容你活著的,所以你怕了,你寧願死在成都也不回長安。那是因為你知道在成都我是絕對不會動你的,你吃準了我不敢對你造次。可是太上皇,你以為我王源還會容你這麼任性麼?我說了,不管你願不願意,我都要送你會長安,讓你和你的那個寶貝兒子去會會麵。你們父子很久沒見麵了,你難道不想他們麼?”
玄宗怔怔的看著王源道:“王源,朕待你不薄,你有今日難道不是朕的恩寵麼?你怎能這麼做?難道你當真要造反麼?”
王源冷笑道:“太上皇,你對我確實不薄,但我王源待你們李家便薄了麼?我王源這幾年,哪一天過得是安生日子?不是在的浴血廝殺的沙場之上與敵血戰,便是在餐風飲雪奔波勞累的路途之中。我不敢說有多大的功勞,但我王源曾經一心一意的為大唐效力,期望大唐江山和百姓們能更穩固更安逸。然而,最終我卻引來了無數的猜忌。你敢說你對我王源全心全意的信任麼?你們到處散布我有謀反之心的謠言,不遺餘力的用手段來牽製我。我在前方征戰,你在後方夥同房琯和壽王斷我的軍糧,斷我的後路。我一心一意的平叛殺敵,安置百姓。你父子卻跑去和回紇人商議借兵,不惜以割城裂地為代價引胡兵而來,隻為了能提前打下長安城控製長安城。生恐我控製了長安後對你李家皇權產生威脅。我說的不是事實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