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正題說正題,兄長,咱們說到哪裏了?”王源擺手道。
高仙芝沉聲道:“咱們說到張德全求咱們去救太上皇的合理性。”
“對對對,正說到這一點。剛才劉德海說,反正我們不會去救。唔……這一點倒是值得商榷的。”王源沉思道。
“什麼?莫非大帥竟然想去救太上皇?”柳鈞宋建功等人大驚道。
高仙芝也皺了眉頭道:“二郎,你難道想出手?這個時候……怕是不妥當吧。”
王源笑道:“兄長,可還記得那日咱們說的話?我們現在最缺的便是一個合適的起兵的理由。這封信或許便是一個契機呢。”
高仙芝皺眉道:“二郎想當然了,難道二郎僅憑這封信,便有出兵的理由?這可不成。且不論這封信的真偽,就算是真的,上麵寫的內容也都是真的,憑著一封內侍的信起兵,這絕不是什麼好理由。”
王源搖頭笑道:“兄長會錯意了,我並非是憑著這封信起兵,而是這封信會給我們帶來契機。咱們要起兵,最合適的理由莫過於以李瑁皇位的不合法為理由。而李瑁的皇位是否正當,我們說了不算,隻有一個人說了算,那便是……太上皇。”
高仙芝睜大眼睛,低聲道:“你的意思是,要太上皇改口告知天下人,是李瑁篡可皇位?”
王源微笑點頭道:“正是。隻有太上皇改口,說他的傳位詔書是假的,李瑁是篡奪大唐皇位,並且授權我們奪會皇位,我們的出兵便是合理合法。不但不會被人質疑,反而會受到擁戴。而且這對李瑁一方也是個重重的打擊。李瑁手下的官員有不少正是因為那道太上皇的傳位詔書才依附於李瑁的。一旦得知李瑁的皇位不正,他們內部便會人心惶惶。這叫做此消彼長。”
高仙芝吸了口涼氣,皺眉苦思片刻,沉聲道:“然而,這件事未必能如你的願吧。太上皇被禁足於驪山宮,照這信上所寫已經行將就木,怎麼可能會推翻他之前的傳位詔書,怎麼可能授權我們出兵奪位?”
王源道:“兄長,你真以為太上皇如此軟弱麼?太上皇是經過大風浪的,豈會輕易便倒下?一般人經曆了這麼多早就撐不下去了,而他卻還活的好好的。所謂癡癡呆呆臥床不起,以我個人對太上皇的了解,那可能是假象。便是這封信,也極有可能是太上皇授意張德全所寫。試想,一名內侍豈敢寫這封信寄出來?那張德全雖然忠心,但他敢這麼做麼?”
高仙芝和眾人張著嘴驚訝的看著王源,原來王源竟然是這麼想的,居然以為太上皇是在裝傻賣呆。這簡直太不可思議了。
“可即便如此,太上皇對你似乎沒什麼好感,他怎肯授意於你,給你出兵的理由?”高仙芝皺眉再問。
“兄長,有件事我一直沒告訴你。你可知道,太上皇曾經跟我說過什麼話?就在他離開成都的頭一天和上車前,他兩次私下裏要跟我達成一個協議。”
“什麼協議?”
“他要我出兵助他奪回皇位,他說他後悔傳位於李瑁了。”
“啊?當真?”所有人都驚呆了,眼珠子掉在地上亂滾。
“我還亂說話不成?當時我拒絕了他,我認為他是搪塞於我,不想回到長安去,因為他知道回到長安沒什麼好果子吃。但事後想來,我覺得太上皇定是因為李瑁的舉動而極為憤怒。李瑁接連派人來見太上皇,便是阻撓太上皇回長安,生恐太上皇回長安之後會複辟皇位。李瑁這種行為一定讓太上皇憤怒和失望,他本就被迫傳位,心有不甘,自然便有複辟之心了。但被我拒絕後,他也沒什麼辦法。而現在,當他處於這樣的處境之中,已經沒了生路的時候,若我重提此事,你們猜他會是怎樣的反應呢?”王源靜靜說道。
答案似乎不言自明。一個本就不甘心退位的人,又遭遇自己兒子的虐待,處在生死關頭。這時候有根救命的稻草伸過來,他怎會不立刻抓住?況且李瑁在他的麵前屠殺了自己的幾個兒子女兒,一幹大臣和皇親國戚,玄宗恐怕已經對李瑁恨之入骨了吧。這種恨甚至可能已經遠遠超過對王源的痛恨,這時候王源願意助他一臂之力,助他重奪皇位,他可能什麼都不想便立刻答應了。每個正常人都會做出這樣的選擇吧。
寂靜中,高仙芝的聲音輕輕響起:“然則……二郎難道是想……派人去和太上皇接洽麼?”
“我確實想去見一見太上皇,如果他願意下達聖旨,告訴天下人,李瑁皇位是非法篡奪的,那麼冒一趟險也是值得的。”王源回答道。
“不成,絕對不成,發了瘋麼?怎可去冒如此大險。驪山距離長安不遠,且有重兵把守。一旦消息走露,長安兵馬大舉圍捕,便是插翅也難逃。這種時候,豈能去冒這樣的險。”高仙芝肅容連連擺手道。
“高副帥說的對,大帥絕不可冒這樣的險。大戰在即,大帥萬一有個閃失,那還打什麼?”眾將也紛紛叫道。
王源擺了擺手道:“兄長,各位兄弟。我承認確實很危險,而且我也說過再也不以身犯險,但這件事若是成了,對我們益處頗大。若太上皇願意昭告天下李瑁篡位矯詔,授權我們出兵討伐,我們起兵便將光明正大,李瑁便會眾叛親離。對於大局,將有大利。”
高仙芝皺眉搖頭道:“我當然知道此舉會對我們極為有利,若李瑁皇位來路不正,他內部便將出大問題,而我們出兵也將名正言順。但相較於這件事的凶險,再大的好處也不能去做。”
王源攤手笑道:“很危險麼?我倒是不覺得。悄悄潛入驪山宮中當不太難吧。悄悄行事便是,這要消息保密,他們絕對料不到我敢去驪山宮見太上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