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古道出蜀的好處是,這會讓王源等人的行蹤更為隱秘,基本上不會暴露行跡。但壞處便是,蜀道之難難於上青天,這一路行軍的艱難程度也非同尋常,也會耽擱大量的時間。但為了不暴露行跡,耽擱些時間倒也是可以接受的。
花了五天時間,經曆重重險阻,王源等人終於從巴山和秦嶺的崇山峻嶺之中走了出來。路上的艱辛便不必說了,因為今年夏天的大雨,好幾處道路都出現了塌方,阻斷了去路。還有幾條懸崖上的棧道被亂石砸毀,一度讓隊伍插翅難行。但好在隨行的五十名南詔蠻族武士起到了極大的作用,他們長期出沒於山嶺荒野之間,對這種道路阻隔之事已經司空見慣。再加上王源所率的神策軍親衛裝備精良,繩索鉤爪等物一應俱全,大夥兒共同協力,走出困局。即便如此,隨行的五十匹馱著給養和物資的馬兒摔了七八匹,損失了二十多頂帳篷和一些糧食,但這已經是可以接受的損失了。
從巴州一側的古蜀道出山之後,山穀出口處正是金州城北的終南山脈南麓。眾人繼續沿著山腳往東而行。抵達金州境內,便需要格外的小心。雖然不久前金州曾經被柳鈞率三萬騎兵攻克,但在那之後,柳鈞奉命回撤通州,金州再次易手。而此刻,金州城早已被朝廷占領,所以必須十分的小心。
白天行軍很容易暴露行蹤,所以從出山之後,隊伍便改為夜間行進。但夜間行軍的難度也大大增加,特別是馬匹在崎嶇的山道上行走更為不易,經常有馬失前蹄的事情發生。鑒於此,王源決定冒險利用一夜的時間從山下的官道穿越金州所轄的地區。這麼做確實很冒險,但成功後可直衝金州以東的地區,那裏是一片秦嶺餘脈,且和驪山相連,等於可以直接插到驪山的西繡嶺南麓,距離驪山宮便也隻有一山之隔了。
做出這個決定後,眾人白天隱匿於山穀中休息。待天黑之後,以棉布包裹馬蹄,一行人從山穀中出來,沿著山下的一條坑窪不平的山道疾馳而行。這條官道位於金州城北七八裏之外,距離其實也非常的近。夜間可眺望到金州城中的燈火,聽到城內的喧嘩之聲。但好在有驚無險,城中的守軍並沒有發現眾人。唯一差點暴露的地方便是在終南山向北的山穀通道中,因為那是金州通向長安以西地區的唯一通道,也是長安城中兵馬增兵金州的唯一通道,所以通道兩側的山崖上有很多瞭望崗哨駐紮。王源等人從山南飛馳而過時,山口的哨兵有所反應,曾經高聲詢問,且射出箭支試探。但王源吩咐不必理會這些哨兵,他們隻是崗哨,人數也不多,不可能出來攔阻。況且他們也不知道對方身份,也不敢輕易做出判斷。或者點起烽火示警什麼的。果然,一百五十多騎從山口一掠而過後,後方的騷亂也漸漸平息,不見有烽火火光燃起。或許是一百五十餘騎的人數太少,動靜也不大。哨兵們會誤以為是金州城中的巡邏兵馬。又或者是抱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則。總之,有驚無險的過了金州這片險境。
這之後的道路便可算一帆風順了,雖然還是崎嶇的山野之地,但沒有了被發現的危險。沿著山南而行,往東行了一百五十餘裏,九月二十六日午後,一行人抵達了驪山西繡嶺南麓茂密的山林之下。
眾人進入山坡林地之中歇息,王源休息了片刻便起身嚼著幹糧往山坡上爬行了數百步,找到了一處山坡上的開闊石坡,打算爬上去看看地形。爬上嶙峋的巨石後,發現已經置身於山坡密林的上方。放眼望去,山坡上下和遠處的山穀景色淨收眼底。西斜的陽光照耀之下,整個山坡上下被陽光籠罩,景色竟然出奇的壯美。此時已經快到十月裏,樹葉的顏色也和春夏之時大不相同,滿眼是紅黃交錯,綠黑交織的既肅穆又熱烈的顏色。山坡和山穀就像是一張巨大的壯麗的氈毯鋪在上麵,氈毯上是一片片的不規則的圖案,簡直讓人讚歎。
“好美啊。”不知何時,穿著盔甲男裝打扮的公孫蘭也來到了王源的身旁,站在石頭上麵朝山坡和穀底嬌聲讚歎。
“是啊,非常的壯美。這驪山和來時山景果然不同。如此美景,難怪曆來皇家園林選中此處了。你瞧,林間那些蒸騰著白氣的地方,若我沒猜錯的話,應該是林間石縫中冒出的天然溫泉了。”王源笑道。
“我知道,驪山宮我來過,當年我在宮中時,曾經隨李隆基來過驪山宮,隻不過是從西邊的休整的山道上山的,而且是冬天。和此時所見之景大為不同。”
“我倒差點忘了,你曾在宮中待過。那華清池的溫泉你沐浴過麼?”王源笑道。
“我可沒有在華清池洗過溫泉,要知道那可都是嬪妃們才可以沐浴的,國夫人和高官的妻女也有這個特權,我那時不過是宮中一名舞師罷了。”公孫蘭笑道。
王源指著距離立足的石坡下方數百步之外的一處冒著白汽的地方道:“那裏應該是一處泉眼,要不咱們去泡個溫泉澡?這一路骨頭都要散架了,也癢得要命。如此天然之便,何不享受一番?”
公孫蘭擺手道:“山林野地,如何沐浴?忍一忍吧。一會兒便要天黑了,咱們今夜要想摸進去,便需立刻動身爬上山頂。起碼要摸清楚山那邊驪山宮周圍的防衛。天一黑這些事便會極為艱難。”
王源不無遺憾的笑道:“你說的是,可惜了,不能欣賞表姐溫泉出浴的美景了。”
公孫蘭啐了一口,給了王源一個曼妙的白眼,轉身走下岩石,沒入山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