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一三二章 崩塌(3 / 3)

“李相,李相在哪兒?”一個尖利的聲音在下方蠕動的人群中響起。李光弼低頭看去,隻見幾名內侍正在牆根下亂糟糟的場地上亂走。當先那人白白胖胖,步履蹣跚,卻是黃安。

“黃內監,本相在這裏呢,你怎麼來了?”李光弼從石階上緩步而下,大聲笑道。

黃安也看到了李光弼,臉上滿是笑意道:“李相國,叫奴婢好找。陛下要見你呢,請李相隨我進宮去。”

李光弼笑道:“哦?陛下怎知我也想去見他?本相正要稟報陛下,城西的防禦工事已經接近完工的消息呢。”

黃安一挑大指道:“還是李相能幹,陛下經常在奴婢麵前誇讚李相。說若不是李相,朝廷便亂了。如此好消息,那正好去跟陛下稟報,叫陛下也高興高興。”

李光弼嗬嗬笑著,命人帶馬過來,上了馬之後趕著黃安等人往東城興慶宮方向而去。路上黃安有一搭沒一搭的跟李光弼聊著,東拉西扯的沒個正事。若是在以前,李光弼可沒心情跟他囉嗦。但此刻心情不錯,便也跟他說上幾句。

不久後,眾人抵達興慶宮中,李光弼習慣性的往南熏殿方向行去,黃安卻笑眯眯的道:“相國,陛下在儀鳳閣見你,請跟我來。”

李光弼有些奇怪,儀鳳閣是興慶宮東北角一個僻靜的院落,那裏並無後妃居住,更不是陛下的居所,不知為何陛下要在那裏召見自己。但他並沒有多想,跟著黃安等人前往儀鳳閣方向。

一行人很快到達儀鳳閣之前的一處垂門,門口站著幾名內侍守著。見到黃安和李光弼,他們紛紛行禮。

黃安止步轉身,對李光弼幹笑兩聲道:“李相國,您隻能一個人進去,這十幾位隨行的兄弟,便隻能留在這裏了。”

李光弼笑道:“無妨。”轉頭吩咐十幾名貼身親衛道:“你們留在這裏等我。”

黃安笑道:“多謝李相體諒,還有……李相身上的兵刃……也留下吧。”

李光弼愣了愣,笑道:“我從來都是配兵刃見駕的,怎地現在這麼森嚴了麼?”

黃安尷尬笑道:“特別時期,陛下新近吩咐的規矩,無論誰見駕都不能帶著兵刃。還請李相再體諒。”

李光弼不疑有他,他早了解李瑁優柔多疑的個性,或許又是心血來潮,受了什麼刺激。倒也不用去多想。於是解了腰間佩劍遞給黃安,拍拍腰間道:“現在可以進了吧。”

“嗬嗬,李相請。”黃安躬身伸手道。

李光弼昂首挺胸踏入垂門,沿著花壇之間的小徑往後行去。走出數步之後,他聽到身後傳來哐當一聲聲響。回過頭來,隻見垂門已經關閉,黃安和幾名內侍正站在門口看著自己。

“李相,快去見駕吧,陛下等著你呢。”黃安高聲道。

李光弼覺得有些怪怪的,但也沒放在心上。轉身大踏步往前走去。前方假山樹木掩映之中,一座不起眼的小閣就在眼前,雕花木門打開著,幾名身材粗壯的內侍正站在廊下朝這邊看。

李光弼緊走幾步,來到門前,沉聲叫道:“臣李光弼覲見陛下。”

有人在屋子裏答話道:“陛下請李相國覲見。”

李光弼謝恩起身,踏步上了回廊,走近儀鳳閣中。外邊冬陽刺眼,屋子裏卻陰暗的很,李光弼眼睛一時難以適應,眯了眼睛往屋子裏瞧。就在此時,哐當哐當連響,身後的花雕木門也突然關閉,喀喇一聲響,似乎是在外邊上了拴。

李光弼意識到有些不對勁了,但他沒有驚慌。門關上後,眼睛反而適應了屋內的光線。因為屋子裏點著一盞白燭,然而讓李光弼驚訝的是,屋子裏並無一人,李瑁也根本不在屋子裏。

李光弼皺了眉頭,高聲叫道:“陛下,臣李光弼見駕。”

無人回答。李光弼皺眉掃視屋內的情形,突然發現那盞發著慘淡之光的燭台下方的桌案上,端端正正的擺著一封信。

李光弼緩步上前,湊近一看,他看到了信封上寫的字:兄長親啟。那是李瑁的字,這封信是李瑁留給自己的。李光弼狐疑之下,伸手拿起信封拆開來,從裏邊取出信箋,湊近燭火讀了起來。隻看了數行,李光弼便麵色大變,氣喘如牛起來。

一封信快速的看完後,李光弼一屁股坐在一張椅子上,麵色凝固了。他什麼都明白了,那封信正是王源寫給李瑁的信。李光弼並非不知道昨日午後城頭射上來一封信的事情,城頭的將領早就告知了他。但李光弼根本沒有在意,他也沒時間在意。他正忙著趕建工事,怎會分心去管這些?他相信,那封信不過是王源寫給李瑁,嚇唬他活著勸說他投降之類的話,而李瑁是絕不會搭理他的,因為李瑁已經答應自己全力支持自己守城。然而,李光弼沒想到的是,王源在信中提出了要拿自己的命換取退兵的交易,雖然在李光弼看來,這明顯是王源的詭計,然而就目前的情形來看,似乎有些不妙。

樓梯咯噔咯噔的響了起來,一盞燭火的光亮在側首的樓梯處投射出幾個長長的陰影。昏暗之中,李瑁慘白的臉浮現了出來。同時浮現的還有十幾名身強力壯的身影。他們拿著兵刃,從四麵八方圍了上來,將李光弼所有的前進或者逃離的路線都封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