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眼鏡掉了,玻璃碎了,心也碎了一地。一腔熱血的誌摩,玉樹臨風的誌摩,勞碌奔波的誌摩,該起程了。兩個曾經生死相依的人,兩個曾經海誓山盟的人,竟以這樣的方式,永別了。

18日,誌摩到了南京,住進好友何競武的家裏。當晚,他又到張歆海家,楊杏佛當時也在場。

徐誌摩對朋友們說,他決定明天搭乘中國航空公司的郵政班機濟南號返回北平,因為這是免費的。這張免費機票是在中國航空公司財務組任主任的朋友保君健贈送給他的。他原計劃乘坐張學良的福特式飛機回北京,不料,張的飛機因有事改變飛行時間了,加上他須於19日趕到北京協和小禮堂,去參加林徽因關於中國古代建築的講演。

幾件湊巧的事和不湊巧的事終於湊到一起來了,這是命運對徐誌摩冥冥之中的安排?

人們注意到,一向風度翩翩的誌摩,這次的穿著與以往不同,他們竟然發現誌摩穿的西褲上有一個窟窿,且褲腿又短又小,褲腰上連腰帶也沒有。

誌摩反不以為然,他索性快步走到人群中間,像話劇小醜一樣開始旋轉起來,並說這是和小曼在爭吵之後倉促出門,隨便找的一條褲子穿上的。他嬉笑著說:“這並不影響我的詩人形象吧?”

天真爛漫的誌摩,孩子心態的誌摩。他幾乎不對人設防,也不以為痛苦就是恒定的。他能迅速地從家庭矛盾中解脫出來,融入朋友們的快樂中去。他把一顆最善良的詩心毫無保留地呈獻給了這個世界。

這天晚上,朋友們一邊調笑誌摩為愛情節衣縮食,為愛情穿有窟窿的西褲,一邊討論“人生與戀愛”這類人生命題。談笑間,韓湘眉突然冒出一句:

“Suppo something happens tomorrow(明天可能要出事),誌摩!”這是一個女人的第六感覺。

“不會吧,天氣這麼好,不會有事。”誌摩頑皮地反問,“你不會希望我死吧?”

“小曼有沒有說什麼?”韓湘眉問。

“這次沒有。之前她說過,我如坐飛機死了,她就做Merry Widow(風流寡婦)。”

在旁的楊杏佛插嘴道:“All widow are merry(凡是寡婦皆風流)。”於是眾人大笑起來。

談興正濃,不覺已是深夜,誌摩要和大家告別了,他要趕到何競武的家裏去,因為那裏離明天的登機地點最近。

這是一個臨死之人的最後一個晚上。陸小曼並不知道這一切,她什麼也不能做,什麼也做不了。

12月6日在北平分會場舉行的追悼會有林徽因在操持,陸小曼因體弱多病不能前往。12月20日在上海萬國殯儀館舉行了公祭悼念儀式後,靈柩於1932年春運回故鄉海寧硤石,安葬在硤石東山萬石窩。

在海寧硤石徐誌摩的追悼會,陸小曼也未能獲準參加。這時的徐申如對陸小曼恨之入骨,他認為是陸小曼害死了自己的兒子。如果小曼不吸食鴉片,如果小曼不講排場、愛虛榮、揮金如土,誌摩也不會夜以繼日、四處奔波賺取外快,更不會因要節約路費而搭乘免費的飛機致死。如果沒有小曼和誌摩的這一次爭吵,如果小曼的煙槍不砸向誌摩,如果誌摩不負氣出走,匆忙趕回北京……這一切的慘劇的發生,都是因為陸小曼。

是啊,眼鏡掉了,玻璃碎了,心也碎了一地。一腔熱血的誌摩,玉樹臨風的誌摩,勞碌奔波的誌摩,該起程了。兩個曾經生死相依的人,兩個曾經海誓山盟的人,竟以這樣的方式,永別了。

18日,誌摩到了南京,住進好友何競武的家裏。當晚,他又到張歆海家,楊杏佛當時也在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