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旦睜開眼睛時,窗外夜色沉沉,已經是淩晨了。
打開窗戶,外麵月光如水,院內的各種灌木、花卉都變成了銀灰色。月光灑落在每一片樹葉、每一根枝條上,又向地上投下各種光怪陸離的影子。
遠處的院子正中,有一株高大的雪鬆,據說,一百多年前,一名流浪至此的白俄貴族親手種下這棵樹,希望鬆樹長大後,能在樹蔭裏找到一絲家鄉的感覺。當然樹木還沒有長大時,他已經再次被迫流亡到更遠的地方。
此刻,一道細瘦的身影正在樹旁默默獨立,清冷的月光宛如包裹在她身上的一層冰。
鄭琪為何會半夜一個人在外麵,難道是有心事?
想到之前自己拒絕再植入芯片,李旦有點後悔當時的態度。也許,可以說得更委婉一些。
在李旦的印象裏,鄭琪一直都是如眼下一般,冷冷的。甚至幾次算不上正式意義上的擁抱,如今想來,竟然沒有一點點溫暖的感覺。
總的來說,這個女孩人太冷了。即便,她付出巨大代價來保護自己,在神情上她也完全不願意表現出一絲的關愛。
李旦腳步輕點樓梯,盡量安靜地下了樓。
在與鄭琪相距5米左右時,他停了下來。
眼前的鄭琪緊閉著雙目,在月光的映照下,她的臉上似乎有一層霜。關鍵是,相隔5米的距離之外,李旦竟然感受到了一種徹骨的寒意。
這不是初秋的乍寒之感,而是真實的冷。
這種感覺很熟悉,卻又一時想不起來。再看鄭琪身上的白色襯衣和黑色的長褲,上麵同樣有一層閃亮的東西,如冰晶一般。
就在李旦疑惑之間,鄭琪已經轉身向自己走來。月光之下,那雙眼睛竟然是閉著的!輕挽的袖口下,雪白的小臂上有一個紅點,這是之前沒有見到過的。
李旦猜測,那應該是芯片植入時留下的。
也就是說,芯片已經被鄭琪經植入到自己身上。
兩人身體交錯的那一刻,鄭琪沒有停留,仿佛是完全沒有發現麵前的李旦一樣,徑直向樓內走去。
也許,她正在全心感受芯片帶來的特殊感覺。李旦不想去打擾,他沒有跟上去。隻是目送那瘦削的背影如緩緩地輕風一般消失在樓門內。
這樣也好,希望芯片能夠保護到她!
從鐵雲奶奶院內的井中逃生後,李旦一直對鄭琪有種愧疚感,一個孤孤單單生活在這個世界上的女孩,危難之際,卻把唯一逃生的機會留給自己,這份情誼,一輩子也還不上。
歎了口氣,李旦低下了頭點燃了一支煙。不經意間,看到了自己映在地上影子,長長的一直延伸到樹下,而樹的影子又接下去,向前延伸出一片陰暗。
這一瞬間,李旦的心髒有種被冰凍的感覺。
就在剛才,無論她在樹下站立,還是從自己身邊經過,李旦確信,自己沒有看到鄭琪的影子!
老人常說,這世界上隻有一種東西沒有影子,那就是亡魂,難道?
不對,應該是芯片,也許這個芯片還有自己不知道的功能。
此刻,樓上的204房間內,毛毛已經醒了,她把眼睛微微睜開一條縫隙。看著鄭琪毫無聲息地進入室內,徑直躺倒在床上,再沒有發出任何聲音,甚至是呼吸聲。
這種感覺有點怪怪的。毛毛的腦海中,質樸的毛毛正一臉驚訝地看著對麵的呢喃,問道:
“她為啥睡覺不喘氣?”
呢喃沉思了一會兒,才緩緩說道:
“也許她和我是一樣的,死去的人是不需要呼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