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輩子”是個很稀奇的詞彙。
以泉宮幾乎毫無障礙的把這件事拆解成了零散的碎片, 其中有【她會第二次來這個世界】【未來的她會遇到過去的澤田家康】和【所處世界人們對她的記憶有延續性】這類看似有點用的消息, 也包括【這男人是我的可以睡】這種看似沒用的消息。
於是她輕易的接受了澤田家康這個人的存在, 大方到當夜留宿的時候, 就能淡定的詢問他是否要同寢。
除此之外,沒有半點想要了解“前生”的意思。
但她不問,不代表澤田家康不說。
依照他的描述,白玉的前生誕生在一塊被神眷顧著的大陸——白玉心想我這輩子是天照禦大神正統血脈呢, 說自己是神都一點不帶心虛的。
然後她跨越了遙遠的大洋,到達了他所在的歐洲, 兩人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相愛但不能在一起,最後她為了愛與和平獻身而死了。
——過程完整、邏輯健全,起因井然有序,過程跌宕起伏, 結尾潸然淚下。
但該詳細的東西半點沒有。
比如她跨海的理由,比如“那些原因”都是啥,比如她到底是怎麼死的。
這個意大利男人的情感絕對是真的,但他在論述某些小細節的時候, 莫名有種置身事外的冷淡。
就像……以泉宮不是很好形容那種感覺, 似乎他說的那些事情,並不是發生在他與“艾拉”之間。
比起當事人,他更像是個旁觀者。
白玉就是從這個時候,突然間意識到澤田家康可能哪裏有問題。
她也說不出來哪裏不對, 鑒於她對那些事一無所知, 澤田家康又對她的“死亡”三緘其口, 這中間是不是有什麼苦衷也不好說。
保不齊是因為他二十年來深陷痛苦不能自拔,大徹大悟看開了呢?
似乎意識到這樣模棱兩可的話確實不當,又或者澤田家康終於意識到:自己因為再次見到那個人,激動的有些過火了。
思維激動的時候,人就容易說實話。
一旦未經大腦控製的實話,跟小心編織的假話纏在一起,就算邏輯上能圓的過去,你說話那一瞬間的神態語氣也是不一樣的。
懵懂些的人聽一聽就過去,敏銳的人卻最擅長抓這些小馬腳。
比起被艾拉發現些什麼,澤田家康在她依照這些殘缺的線索理順邏輯之前,丟了個大雷出來。
他說:“二十四年前我們有個孩子。”
白玉果然被他驚住了。
這就是弄巧成拙的第一步。
以泉宮白玉殿下這許多年來積累的經驗不少,其中之一就是當斷不斷反受其亂,要單隻是個任務遺留下的“上輩子情人”,她梳理下時間線八成就認了,但突如其來冒了個孩子出來——
——比起澤田家康預料中的驚訝之後去查證,或是將信將疑在同他相處中慢慢打探,當天夜裏,白玉就當機立斷的將注意力轉向了自己的大拇指。
三次提示,還有一條沒用呢。
比起【他是不是我的情人】【我有沒有孩子】【他說的哪些是真的,哪些是假的】這種瑣碎且不好判斷的問題,她隻想確定一件事。
“我該相信他嗎?”
相信他,就代表後續會為了他做一係列的安排和改變,但如果這些安排影響到這一次的命運軌跡,那麼,哪怕他說的是真的,白玉也隻能當他是假的。
這個時候追究過程沒意義,重點是結果需要什麼。
三秒之後,大拇指傳來直入心扉的劇痛。
答案是【不該】嗎……
因為沒什麼感情障礙的緣故,這對以泉宮來說就是個單純的選擇題,她躺在細軟的被褥上思索了一宿,身側不遠處就是意大利男人安穩可愛的睡顏。
她側臥著撐住額角,眼神順著他柔軟的頭發緩緩滑動,手指不輕不重的觸上了澤田家康的眼皮。
掌下的眼珠輕輕動了動。
“長得這麼純良,結果居然擅長騙人嗎……”
裝睡中的男人輕輕哼笑出聲,握住她的手指放在胸前,保持著平躺的姿勢歪過頭來,對上了她瑩藍色的眼瞳。
漆黑的午夜隻有點微弱的月光,但這個男人金棕色的眼睛卻泛著意外動人的光澤。
“在艾拉身邊……完全睡不著呢。”
“我說的不是這個,”她垂下頭,將嘴唇輕輕挨在男人的眼瞼上:“你白天說的那些話,真的沒有在騙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