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其內主,背其外賂,彼塞我施,若無天乎?若有天,吾必勝之。”君揖大夫就車,君鼓而進之。晉師潰,戎馬濘而止。
公號慶鄭曰:“載我!”慶鄭曰:“忘善而背德,又廢吉卜,何我之載?鄭之車不足以辱君避也!”梁由靡禦韓簡,輅秦公,將止之,慶鄭曰:“釋來救君!”亦不克救,遂止於秦。
穆公歸,至於王城,合大夫而謀曰:“殺晉君與逐出之,與以歸之,與複之,孰利?”公子縶曰:“殺之利。逐之恐構諸侯,以歸則國家多慝,複之則君臣合作,恐為君憂,不若殺之。”公孫枝曰:“不可。恥大國之士於中原,又殺其君以重之,子思報父之仇,臣思報君之讎。雖微秦國,天下孰弗患?
“公子縶曰:“吾豈將徒殺之?吾將以公子重耳代之。晉君之無道莫不聞,公子重耳之仁莫不知。戰勝大國,武也。殺無道而立有道,仁也。勝無後害,智也。”公孫枝曰:“恥一國之士,又曰餘納有道以臨女,無乃不可乎?若不可,必為諸侯笑。
戰而取笑諸侯,不可謂武。殺其弟而立其兄,兄德我而忘其親,不可謂仁。若弗忘,是再施不遂也,不可謂智”。君曰:“然則若何?”公孫枝曰:“不若以歸,以要晉國之成,複其君而質其適子,使子父代處秦,國可以無害。”是故歸惠公而質子圉,秦始知河東之政。
國語公在秦三月,聞秦將成,乃使郤乞告呂甥。呂甥教之言,令國人於朝曰:“君使乞告二三子曰:“秦將歸寡人,寡人不足以辱社稷,二三子其改置以代圉也。”“且賞以悅眾,眾皆哭,焉作轅田。
呂甥致眾而告之曰:“吾君慚焉其亡之不恤,而群臣是憂,不亦惠乎?君猶在外,若何?”眾曰:“何為而可?”呂甥曰:“以韓之病,兵甲盡矣。若征繕以輔孺子,以為君援,雖四鄰之聞之也,喪君有君,群臣輯睦,兵甲益多,好我者勸,惡我者懼,庶有益乎?”眾皆說,焉作州兵。
呂甥逆君於秦,穆公訊之曰:“晉國和乎?”對曰:“不和。”公曰:“何故?”對曰:“其小人不念其君之罪,而悼其父兄子弟之死喪者,不憚征繕以立孺子,曰:“必報讎,吾寧事齊、楚,齊、楚又交輔之。其君子思其君,且知其罪,曰:
“必事秦,有死無他。”故不和。比其和之而來,故久。“公曰:“而無來,吾固將歸君。國謂君何?”對曰:“小人曰不免,君子則否。”公曰:“何故?”對曰:“小人忌而不思,願從其君而與報秦,是故雲。其君子則否,曰:“吾君之入也,君之惠也。能納之,能執之,則能釋之。德莫厚焉,惠莫大焉,納而不遂,廢而不起,以德為怨,君其不然?”“秦君曰:“然。”乃改館晉君,饋七牢焉。
國語惠公未至,蛾析謂慶鄭曰:“君之止,子之罪也。今君將來,子何俟?”慶鄭曰:“鄭也聞之曰:“軍敗,死之;將止,死之。”“二者不行,又重之以誤人,而喪其君,有大罪三,將安適?君若來,將待刑以快君誌;君若不來,將獨伐秦。不得君,必死之。此所以待也。臣得其誌,而使君瞢,是犯也。
君行犯,猶失其國,而況臣乎?”公至於絳郊,聞慶鄭止,使家仆徒召之,曰:“鄭也有罪,猶在乎?”慶鄭曰:“臣怨君始入而報德,不降;降而聽諫,不戰;戰而用良,不敗。既敗而誅,又失有罪,不可以封國。
臣是以待即刑,以成君政。”君曰:“刑之!”慶鄭曰:“下有直言,臣之行也;上有直刑,君之明也。臣行君明,國之利也。君雖弗刑,必自殺也?”蛾析曰:“臣聞奔刑之臣,不若赦之以報讎。君盍赦之,以報於秦?”梁由靡曰:“不可。我能行之,秦豈不能?且戰不勝,而報之以賊,不武;出戰不克,入處不安,不智;成而反之,不信;失刑亂政,不威。出不能用,入不能治,敗國且殺孺子,不若刑之。”君曰:“斬鄭,無使自殺!”家仆徒曰:“有君不忌,有臣死刑,其聞賢於刑之。”梁由靡曰:“夫君政刑,是以治民。不聞命而擅進退,犯政也;快意而喪君,犯刑也。鄭也賊而亂國,不可失也!且戰而自退,退而自殺;臣得其誌,君失其刑,後不可用也。”
君令司馬說刑之。司馬說進三軍之士而數慶鄭曰:“夫《韓之誓》曰:失次犯令,死;將止不麵夷,死;偽言誤眾,死。今國語鄭失次犯令,而罪一也;鄭擅進退,而罪二也;女誤梁由靡,使失秦公,而罪三也;君親止,女不麵夷,而罪四也;鄭也就刑!”慶鄭曰:“說,三軍之士皆在,有人能坐待刑,而不能麵夷?趣行事乎!”丁醜,斬慶鄭,乃入絳。
十五年,惠公卒,懷公立,秦乃召重耳於楚而納之。晉人殺懷公於高梁,而授重耳,實為文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