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十五 晉語九(2 / 2)

鐵之戰,趙簡子曰:“鄭人擊我。吾伏弢衉血,鼓音不衰。

國語今日之事,莫我若也。”衛莊公為右,曰:“吾九上九下,擊人盡殪。今日之事,莫我加也。”郵無正禦,曰:“吾兩鞁將絕,吾能止之。今日之事,我上之次也。”駕而乘材,兩鞁皆絕。

衛莊公禱,曰:“曾孫蒯聵以諄趙鞅之故,敢昭告於皇祖文王、烈祖康叔、文祖襄公、昭考靈公,夷請無筋無骨,無麵傷,無敗用,無隕懼;死不敢請。”簡子曰:“誌父寄也。”

趙簡子田於螻,史黯聞之,以犬待於門。簡子見之,曰:

“何為?”曰:“有所得犬,欲試之茲囿。”簡子曰:“何為不告?”對曰:“君行臣不從,不順。主將適螻而麓不聞,臣敢煩當日。”簡子乃還。

國語少室周為趙簡子之右,聞牛談有力,請與之戲,弗勝,致右焉。簡子許之,使少室周為宰,曰:“知賢而讓,可以訓矣。”

趙簡子曰:“吾願得範、中行之良臣。”史黯侍,曰:“將焉用之?”簡子曰:“良臣,人之所願也,又何問焉?”對曰:“臣以為不良故也。夫事君者,諫過而賞善,薦可而替否,獻能而進賢,擇材而薦之,朝夕誦善敗而納之。道之以文,行之以順,勤之以力,致之以死。聽則進,否則退。今範、中行氏之臣不能匡相其君,使至於難,君出在外,又不能定,而棄之,則何良之為?若弗棄,則主焉得之?夫二子之良,將勤營其君,複使立於外,死而後止,何日以來?若來,乃非良臣也。

“簡子曰:“善。吾言實過矣。”

趙簡子問於壯馳茲曰:“東方之士孰為愈?”壯馳茲拜曰:“敢賀!”簡子曰:“未應吾問,何賀?”對曰:“臣聞之:國家之將興也,君子自以為不足,其亡也,若有餘。今主任晉國之政而問及小人,又求賢人,吾是以賀。”

國語趙簡子歎曰:“雀入於海為蛤,雉入於淮為蜃。黿鼉魚鱉,莫不能化,唯人不能。哀夫!”竇庇侍,曰:“臣聞之,君子哀無人,不哀無賄;哀無德,不哀無寵;哀名之不令,不哀年之不登。夫範、中行氏不恤庶難,欲擅晉國,今其子孫將耕於齊,宗廟之犧為畎畝之勤,人之化也,何日之有!”

趙襄子使新稚穆子伐狄,勝左人、中人,遽人來告,襄子將食,尋飯有恐色。侍者曰:“狗之事大矣,而主之色不怡,何也?”襄子曰:“吾聞之,德不純而福祿並至,謂之幸。夫幸非福,非德不當雍,雍不為幸,吾是以懼。”

智宣子將以瑤為後,智果曰:“不如宵也。”宣子曰:“國語宵也佷。”對曰:“宵之佷在麵,瑤之佷在心。心佷敗國,麵佷不害。瑤之賢於人者五,其不逮者一也。美鬢長大則賢,射禦足力則賢,伎藝畢給則賢,巧文辯惠則賢,強毅果敢則賢。

如是而甚不仁。以其五賢陵人,而以不仁行之,其誰能待之?

若果立瑤也,智宗必滅。”弗聽。智果別族於太史為輔氏。及智氏之亡也,唯輔果在。

智襄子為室美,士茁夕焉。智伯曰:“室美夫!”對曰:

“美則美矣;抑臣亦有懼也。”智伯曰:“何懼?”對曰:“臣以秉筆事君,誌有之曰:“高山峻原,不生草木。鬆柏之地,其土不肥。”今土木勝,臣懼其不安人也。“室成;三年而智氏亡。

還自衛,三卿宴於藍台,智襄子戲韓康子而侮段規。智伯國聞之,諫曰:“主不備,難必至矣。”曰:“難將由我,我不為難,誰敢興之!”對曰:“異於是。夫郤氏有車轅之難,趙有孟姬之讒,欒有叔祁之訴,範、中行有亟治之難,皆主之國語所知也。《夏書》有之曰:“一人三失,怨豈在明?不見是圖。

“周書有之曰:“怨不在大,亦不在小。”夫君子能勤小物,故無大患。今主一宴而恥人之君相,又弗備,曰“不敢興難”無乃不可乎!夫誰不可喜,而誰不可懼?蚋蟻蜂蠆,皆能害人,況君相乎!“弗聽。自是五年,乃有晉陽之難。段規反,首難,而殺智伯於師,遂滅智氏。

晉陽之圍,張談曰:“先主為重器也,為國家之難也,盍姑無愛寶於諸侯乎?”襄子曰:“吾無使也。”張談曰:“地也可。”襄子曰:“吾不幸有疾,不夷於先子,不德而賄。夫地也求飲吾欲,是養吾疾而幹吾祿也。吾不與皆斃。”襄子出,曰:“吾何走乎?”從者曰:“長子近,且城厚完。”襄子曰:“民罷力以完之,又斃死以守之,其誰與我?”從者曰:“邯鄲之倉庫實。”襄子曰:“浚民之膏澤以實之,又因而殺之,其誰與我?其晉陽乎!先主之所屬也,尹鐸之所寬也,民必和矣。”乃走晉陽,晉師圍而灌之,沉灶產蛙,民無叛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