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凡回頭一看,原來是兩枝鮮桃,如今正是秋天,也不知道猴子哪裏摘得的,拎過來一瞅,樹枝上碩果累累,桃子碩大鮮紅,毛茸茸的,一看就美味多汁,甜潤可口。
莊凡心下納悶,這山裏可長不出這麼好的桃子來,再說就算有,無人照管,鳥啄蟲啃,早不成樣子了。
他四下裏瞧瞧,天色漸黑,金烏西墜,山風呼嘯,連猴子一根雜毛都沒看見,樹影斑駁,怪風陣陣,灶下篝火晃動,身後巨影欲撲,怪滲人的。
莊凡忍不住心裏有點兒突突,扯脖子喊起來:“徒兒吃飯,速歸!”
回應他的隻有風聲和遠處“嗷嗚嗚嗚”的狼嚎。
旁邊拴著的白馬也忍不住恢恢兩聲,打個響鼻。
莊凡心裏哆嗦,琢磨著莫非這猴子看著桃子想家了,這功夫蹽家去了?
方才在路上,猴子說起花果山的時候,他順嘴說要給猴子放個探親假,讓他回花果山看看一群大小猴子來的,畢竟五百年過去了,就算沒有二郎神與大聖那一戰,沒個硬靠山,一群細胳膊細腿兒的小猴兒,怎能守得住那麼個洞天福地?
左等右等猴子也不回來,莊凡也有些餓了,見虎肉已然煎了好大一份放在石鍋裏熱著,篝火上另烤著一個虎腿,粥也在溫著,幹糧烤的表麵金黃酥脆,莊凡決定索性自己先吃。
他先洗了個桃子,果然是好桃,熟透了的,甜蜜非常,用手輕輕一撥,皮就掉了。
莊凡啃得滿手汁水,吃得心滿意足,又喝了幾口小米粥,啃了半個餅子,肚子裏半飽了,這才伸著樹枝兒筷子,打算夾塊虎肉,吃了好召喚觀音姐姐。
未曾想虎肉到了嘴裏,還沒嚼上一口,身後又是噗通一聲,嚇得他肉都掉了。
莊凡回頭一瞅:嗬!好個威風凜凜的齊天大聖!
隻見一個灰撲撲的小包袱丟在地上,而悟空已然換了一副行頭:頭戴鳳翅紫金冠,身披鎖子黃金甲,腳踏藕絲步雲履,正拎著棒子走來,端得是威風八麵,煞氣騰騰。
完了!莊凡一捂臉,方才聊天,他跟猴子說:“既然有龍王所贈披掛,徒兒為何不穿來?”
悟空答曰:“自那次被二郎神擒住,穿了琵琶骨,便被脫了披掛,不知被何人收走了。”
那時莊凡歎道:“可惜我徒兒一身好衣服。你被觀音遣來護我西去,菩薩竟也不說補償與你。”
莊凡不過順口一說,乃是想起後來金箍一案,給猴子提個醒。誰想到這廝心眼兒忒直,恐怕剛才肯定是給他送了桃子之後,一溜煙兒又跑到南海觀音那裏去了,也不知道菩薩有沒有被這潑猴兒氣個半死。
不過莊凡估摸著,要他是觀音姐姐,他今晚是再也不想見這猴子了。
算了,觀音姐姐既不能來,那就吃肉吃肉。
師徒二人圍著篝火開始吃飯。
猴子一下午跑了好幾十萬裏路,回花果山也沒敢多待,雖見花果山凋零,小猴被欺卻也無暇顧及,隻因心中惦記唐和尚,想了想隻挑了洞中兩枝好桃子帶予師父,自己則扭身去了南海普陀落伽山告狀,撒潑打滾之下,好歹觀音抵擋不過,答應替他照看一幫猴子猴孫,又賴皮討了自己的披掛,這才緊趕慢趕,回到兩界山,一路急急前行,翻山越嶺過海騰空的,如今正是饑腸轆轆。
猴子狼吞虎咽,顧不得搭話,莊凡也不多問,隻在一旁慢慢給他添粥添菜,把猴子喂了個滾瓜肚圓,就著米粥幹糧和小野菜,把烤的一整條虎腿都吃盡了也沒盡興,莊凡又緊忙給他烤了一條,隻是蔥蒜都沒了,隻撒了些鹽,猴子也不挑剔,吃個溜幹淨,過後又啃了三個桃子方才罷手。
再多莊凡也不肯讓他吃了,怕冷不丁吃太多,後半夜胃痛,難得猴子竟也聽了。
吃喝洗漱完畢,莊凡挪了篝火,準備鋪好鋪蓋休息,猴子想幹,被莊凡阻了:“你幾時幹過這個,先看著,下回你來。”
大聖這才歇了伺候師父的心思,在一旁老老實實的瞅著。
說慢也快,莊凡沒一會兒另起了篝火,在原處鋪上行李,因陋就簡,師徒倆烤著火,身下熱烘烘的,倒也能湊合。
莊凡原想讓大聖把金箍棒變化出個帳篷來給兩人擋風,後來一想,還是老實些吧,自己說不準明天後天就回去了,莫要給唐僧惹事,遂閉口不言,隻安靜的撚著佛珠烤火,狀似在念經,其實兩眼放空,眼神呆滯,各種念頭紛至遝來卻一個也抓不住。
猴子倒是滿腔愁腸隻一樁心事,唯惦記著花果山水簾洞自己一窩猴子猴孫,雖說拜托了觀音照顧,可畢竟除卻西行取經之事,自己與觀音再無交情,也不知觀音會不會拖遝甚或粗心大意,隻可憐好一處洞天福地,到如今卻破敗不堪,他的猴子猴孫也死傷大半,到如今苟延殘喘。
可憐大聖愁腸百結,揪心不已,難以成眠,那頭莊凡卻不到夜殘更漏月上柳梢頭,就一腦袋紮在悟空懷裏,枕著徒兒的大腿,放心大膽地呼呼睡將過去。
猴子隻覺大腿一沉,回過神來,見師父一眨眼就睡得四仰八叉肚皮朝天體統全無,不由得哭笑不得,隻好按下心思,替師父值更守夜。
到後半夜見唐僧凍得瑟瑟發抖,少不得褪下自己猩紅的鬥篷來,把唐和尚裹緊,又探身丟了些柴火進去,再將篝火用金箍棒通得旺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