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微微一愣,有些不明白人兒為何在河上。
那婢女指著一道屏風後的小門解說了一番,眾人才恍然大悟,原來這裏有一個暗道開在通惠河旁,可以看作是一個小碼頭,這麼做自然是方便那些“大人物”來這種地方要低調,所以他們往往夜色中乘了船經由通惠河劃到這裏來進去,因此才有“夜泊通惠近酒家”一說。明白這一點,眾人不得不承認,潤物樓的主人心思著實細膩,就連楊崢也有些佩服。
此時小船已駛入了碼頭,小船並不是那種有錢人的畫舫,而是一葉扁舟,烏篷平頂,既沒有掛著高高的大紅燈籠,也沒有各種花枝招展的裝飾,顯得平淡無奇,但站在船前的一係白衣,衣闕飛舞,在這樣一個明月高掛的夜晚,顯得那樣的迷人,那畫麵頗有幾分李太白輕舟已過萬重山的感覺,但少了詩仙的幾分豪邁,灑脫,而是多了幾分神秘,哀傷的感覺,讓人隻看了一眼,便舍不得離開。
潤物樓依河而建,站在雅間裏,隻需順手推開木窗,便可憑欄而望,煙水澄碧、畫舫織彩的通惠河盡收眼底。但此時,無一人去看什麼碧波千裏,畫舫織彩,他們的目光更多的被那薄霧中的身影所吸引,被她牽絆,被她吸引……雅間忽的變得一片寧靜。
因夜間有風,風吹葉落,透著幾分涼意,那一葉扁舟順流而下,不多時便到了近前,昏黃的燈光下,眾人能清晰的看到那道迷人的倩影,如柳絮,如幽蘭,似被這清冷的夜風輕輕一吹,便隨風而逝一般,讓眾人心頭暗暗捏了一把冷汗,楊崢心裏嘀咕了聲道:“行了,虛頭也弄得差不多了,露個臉兒早點上來吧!”
那女子卻沒能如他所願,依舊一香肩後背對著眾人,夜風拂過,蕩起她雪白的衣袂,呼呼作響,在這樣的一個夜色裏,這一幕的確讓人舍不得移開目光。
“糊塗,糊塗啊,遠看山有色,近聽水無聲這個道理也不懂,虧你們還是大學士,虛頭那麼大,八成是遠看一枝花,近看……?”楊大人罵罵咧咧,好不痛快,但一雙目光卻瞪得比所有人都大,讓人好生鄙視了一番。
“世間還有這等身姿,這算是”關關雎鳩,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參差荇菜,左右流之。窈窕淑女,寤寐求之。求之不得,寤寐思服。悠哉悠哉。輾轉反側。參差荇菜,左右采之。窈窕淑女,琴瑟友之。參差荇菜,左右毛之。窈窕淑女。鍾鼓樂之。“楊榮黏著長須笑著道。
其餘眾人紛紛附和。
“一群老不羞,什麼關關雎鳩,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分明是洛神嘛,其形也,翩若驚鴻,婉若遊龍,榮曜秋菊,華茂春鬆。仿佛兮若輕雲之蔽月,飄颻兮若流風之回雪……這才貼切嘛,真不知道你們的眼光是怎麼看的?”
“少來那些虛頭巴腦的東西,要我說就是好看,這天下就沒有這麼好看的女子?”郭資叫嚷著道。
“可不是麼這樣麼,我就覺得這身影怎麼看,怎麼好看?還是郭大人形容更貼切,諸位你們說是不是?”黃福笑道。
眾人哄然大笑,爽朗的笑聲如一聲一聲的浪頭,迅速打破了河麵的寂靜。
隨著幾個浪頭的顛簸,那一葉輕舟終於不再過萬重山,徑自在小碼頭停了下來洗好了繩索,那迎風而立的女子才緩緩轉過身來,皎潔的月色下,映射出那張怎樣的麵容。
一張瓜子臉,柳葉眉、瓊鼻小嘴,配上一雙漆黑的雙眼,算不上多麼傾國傾城,但這樣的容貌落在眾人的眼裏,卻又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味道,讓你情不自禁的多看了兩眼。
“女人果然並不是因為漂亮而漂亮?”楊崢嘀咕了聲,目光落在那女子眉宇間,竟幾分熟悉的感覺,這人兒似在哪裏見過一般,可那裏見過,一時又想不起來。
就在眾人千呼萬喚下,那女子上了岸,偶爾河麵拂起一陣晚風,涼風兮兮,吹起了幾許青絲,青絲斜斜,終落在她半邊俏臉,頓讓她出塵的麵容,多了幾分清冷。
這種冷起先因隔著遠,眾人毫無感覺,直到此時這女子上了岸,迎風而來,這種如白雪一般的清冷才在眾人心頭湧起,讓人心頭忍不住歎了聲:“好冷的女子,她是怎麼活下來的?”
而楊崢覺得這女子麵容雖冷如冰霜,但眉宇間的那股淡淡的哀愁,讓她多了幾分冷到極處便是暖的味道,她的冷多半隻是自己武裝武裝起來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