倘若不聞不問,百官怎麼看,天下人怎麼看,皇帝怎麼看,所以這次三楊的態度明顯,先是鑒於兩人在蘇州表現不盡人意,罰俸祿半年,其次決定剝奪兩人官職,不過是留是用,畢竟是大事,內閣也不好就此做主,便將這事兒丟給了吏部,吏部郭大人雖一直有那個心思,但在楊大人離京前一晚二人把酒言歡,早已解開了心頭的疙瘩,說知己好友未免有些過了,但做到不落井下石,還是勉強能做得到,所以在收到內閣指令後,並有立即付諸行動,而是送給了皇帝,那意思很明顯,皇帝你的人出了問題,您老人家先看看,好給個意見。
宣宗對於楊大人可謂是信任有加,看了奏折,隻是淡淡丟出四個字:“等自辯疏!”
這幾個字兒態度不明顯,這可苦了一幹等著參奏的禦史、言官,本指望能借此機會好揚名立萬一番,哪知道皇帝態度曖昧,讓他們一時下難以下決心,於是在楊大人這件事上,朝廷難得出現了奇怪的一幕,往日裏上躥下跳的禦史言官,難得清淨了一次。
奏折通過大明的驛站,一路南下,與宣德五年年底的時候送到了知府衙門,楊崢對此事倒也不是一無所知,主要是他編輯的《大明士林報》早已將這事兒刊登了出來,雖說零零散散,但對於楊大人來說,將這些零零散散的信息加以收攏,然後去偽存真,得到自己想要的東西並不難,但他並沒有對此事采取任何的行動,一來,在他看來在打擊豪強,退還田地這件事上他算是順應了蘇州的形勢,並不算錯,既沒錯,那就以平常心對待便可,倘若表現太過心急,反而落了下成,其二,他也是通過此事來看看皇帝對自己的態度,畢竟是遠離朝廷,誰知道自己信任度有沒有下降,萬一被皇帝疏遠了,自己拚死拚活不討好,那就虧大了,虧本的買賣可不是他的風格,兩種顧慮在腦海裏走了一遍,便讓他有了決定。
可以說我們的楊大人變了,變得比往前更加沉穩了些,所以才有了這種泰山崩於眼前不動於山的淡定。
將朝廷的奏章看了一遍,許久才聽得楊大人輕歎了聲道:“這個戴鳳年倒有些本事,這奏折看似罵你,實則是苗頭對著我,怪不得楊大人有所表示了?這樣的奏折,換做是我隻怕也唯有如此了?”
況鍾本就有些擔心,聽了這話兒立即麵露憂色,道:“大人準備如何應對,眼下的蘇州城大人可萬萬退不得半步?”
楊崢笑了笑道:“退,誰說要退了,蘇州能有今日,正是你我一步不曾退過的結果,今日若因富戶退田而退,那明日保不準為了其它再退一步,蘇州之所以亂了這麼多年,固然有朝廷的原由,可誰敢說沒有官員自我退卻的因素在裏麵,我楊崢為官雖不長,可也知道什麼時候該退,什麼時候該退,那些是該退的,那些哪怕是丟了性命也不可後退一步,蘇州好不容易有了今日的局麵,豈有後退的道理?”
這幾句話聲音不大,卻是落地有聲,況鍾就這麼看了楊崢幾眼,看著那張好看還略顯稚嫩的臉上,多了幾分從未見過的剛毅,讓他沒由來的對眼前這年輕的官兒多了些許信任,他暗暗點了點頭,似下了某種決心,看著眼前的那張剛毅的臉,沉聲道:“大人不退,卑職便陪著你不退,卑職不相信這天下就沒有看明白大人苦心的人?”
楊崢回頭看了一眼自己眼前的這個下屬,似從自己第一日來蘇州就對自己或多或少保持了些距離,似這般二人說些知心的話兒還是頭一次,既感到有些意外,又覺得有些欣慰,點了點頭道:“能得你況大人這番話,楊某此番蘇州之行不虧,不過你也不要太悲觀,此事沒你想的那麼糟糕?“
況鍾道:“大人說笑了,這事兒卑職還看能看得明白?“
楊崢見他不信,便道:“你看明白了什麼?“
況鍾道:“這事兒引起了公憤,偏生你我二人所做之事樁樁件件都有鼻子有眼睛的,戴鳳年這奏折所說,並非無端的方矢,人家是巡按,所說都有真憑實據,所以三位楊大人才不得不拋棄了大人是不是?”
楊崢笑道:“誰說拋棄了?”
“都這個時候了,大人就不必安慰卑職了,若不是拋棄,有何必派人送來這個?”況鍾伸手指了紙楊崢手中的奏折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