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飽受富戶退田影響的米價,再一次攀上了新高,五兩一鬥的米價,絕對是開大明六十年來最新高,不僅如此,南鋪的票卷也再一次成了搶手貨,短短幾日的功夫,愣是售出了三千多張,雖說不如大雪災的輝煌,但來日方長,他相信隻要水災,春荒還在,南鋪的商卷將會再攀新高,因為比起其他票卷,自己南鋪的票卷是唯一經受了大雪災,水災、春荒三重災難而屹立不倒的票卷,而其他的票卷或多或少有些影響,就拿名聲最好,最為響亮的萬福記餅卷,先前不是因為無法滿足百姓的兌換而被迫停產了麼,後來雖不知為何又開始製作,但在餅卷的發行上,據說隻出不進,已大不如從前了,非但如此,他這個蘇幫的商會會長也不是白當了,利用商會的便利,他成功的吸收了各大商鋪的票卷,然後利用南鋪建立的絕對信任度,愣是將這些票卷發了出來,這種空手道白狼若是就此錯過,老天爺不會答應,這是他沈家崛起最好的時機,積攢沈家人幾代的心血,他豈能放過,事實上他的眼光很準,手段也運用得體,短短半年不到的功夫,他便憑著米價,憑著這些票卷整整積攢資產巨萬了,當然了比起祖上“資巨萬萬,田產遍於天下”的江南第一豪富,還是有些差距,可這個目標也不是不能通過努力實現的,至少眼下他沈衡有這個底氣。
這份底氣除了來自他斂財的手段之外,更多的是來自他置辦的田產、房產,店鋪,短短數月比起南京的那會兒足足長了一倍不止,資產的累積,讓他開始向往了對住處的追求,他嫌先前的住處不夠優雅,命人因山形水勢,築園建館,挖湖開塘,園內清溪縈回,水聲潺潺。周圍幾十裏內,樓榭亭閣,高下錯落,金穀水縈繞穿流其間,鳥鳴幽村,魚躍荷塘。端是十分優雅無比,單是這些他尚未不滿意,竟不顧年過七十的身子,親自用絹綢茶葉、銅鐵器等派人去南洋群島換回珍珠、瑪瑙、琥珀、犀角、象牙等貴重物品,把園內的屋宇裝飾的金碧輝煌,宛如宮殿,儼然是蘇州第一家的氣派。
與這座莊園的東側則是沈老爺子最新的住處,這一處經過他反複琢磨,經過數月的布置,總算是合乎他的心意,院子並不大,總共隻有一大一小一間半,坐北朝南。小軒兩側各是一個小天井,沈老爺稱“蟹眼天井”,分植海棠和天竹。天井有小洞門與軒前院子相通。院內僅海棠二本,翠竹一叢,與瘦漏的太湖石一起,依著南牆白壁,不忍落筆的樣子。而用青紅白三色鵝卵石鑲嵌成海棠花紋的鋪地,卻早已筆墨恣意了。不知何時,軒內置著一古琴,很少有人會彈了,偶爾不懂事的小孩會好奇地撥弄幾下,少不了被府上下人嗬斥幾句,但孩子不以為意,嘻嘻笑笑而去,憑空給這座院子添了幾分生氣,蘇州有一個方言,在形容雖地方狹小然清淨不受外擾為“塢逸”,這等方言,原本隻是世人說說笑笑,當做假意隨音罷了,卻不想沈老爺子卻是極喜歡這句話兒,愣是弄出了海棠春塢做了院名,不得不說這詩一般的名,竟與這院子十分的吻合,四個字兒經過能工巧匠之手,嵌於院之南牆,磚書卷式磚額,造型別致,讓人走進來情不自禁的端詳一番,與石刻相比,院內的海棠才是正角兒,布置於院落四周的數株海棠,初春時分萬花似錦,嬌羞如小家碧玉秀姿豔質,頗有超群脫俗之態,每日沒少吸引路人的惦著腳尖,伸長脖子看上一看,這也是每日沈家熱鬧非凡的所在,不少文人墨客慕名而來,聞花香而動,或是提筆謳歌,或幹脆鋪開筆墨紙硯,潑墨而舞,不過花開的幾日的功夫,沈老爺子的書房便多了厚厚一疊的畫卷,詩卷,雖多是即興而作,但也不乏驚豔之作,但沈老爺子誌不在此,畫卷,條幅堆積如山,卻從不去看上一眼,他更多的時候,讓人搬上一張湘妃竹榻,擱在幾株海棠樹下,一杯清茶,一碟鬆子糖,玫瑰瓜子仁,就著鮮花酔飲三月的陽光安詳躺了下來,一卷透著墨香的古籍,被他抓在了手中,氣息輕輕一吐,便大聲誦讀了起來:“山不在高,有仙則名。水不在深,有龍則靈。斯是陋室,惟吾德馨。苔痕上階綠,草色入廉青。談笑有鴻儒,往來無白丁。可以調素琴,閱金經。無絲竹之亂耳,無案牘之勞形——?“聲音起先還能保持著固有的節奏,才一篇文章朗誦完畢,那聲音便小了許多,再後來聲音似有似無,跟著鼾聲四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