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崢淡淡一笑道:“我小時候聽人說過,這虎就像一個金字塔的頂端如果頂端很大,相應的就需要龐大的基礎來支持。虎在山林裏處於食物鏈的頂端,也就意味著,在這個山林裏的其他動物隻能養活一頭老虎,如果有更多的老虎,將導致生態係統失去平衡,更多的動物被老虎捕殺,會使這個山林裏的其他生物的種群消亡,最終使這裏的老虎都失去足夠的食物來源而死去。同樣的道理,蘇州的糧食就這麼多,沈家站著大頭,迫於壓力陳家隻能站小頭了,可陳家不是一頭乖乖聽話的綿羊,而是一頭披著羊皮的猛虎,自然不會滿足長期處於沈家之下,再沒有絕對是把握之前,他隻能乖乖做綿羊,可一旦時機足以讓他露出猛虎的獠牙來,你覺得沈老爺子會放棄麼?”
“當然不會!”況鍾道。
“所謂一山不容二虎就是這個道理,陳家這頭猛虎有了自立山頭的虎意,我們就得好好利用!如何攻就看他想要什麼了?“楊崢沉著的道。
高航道:“最近我們的人看到了陳老爺子派自己的兒子去了趟揚州?”
“去揚州,莫非是想弄個揚州瘦馬?”楊崢自言自語的道。這也容不得他這麼想,揚州在古代是兩淮(淮南淮北)鹽商的聚居地,鹽商當年可謂是富甲一方,生活奢侈程度可與皇家媲美,他們的富足由此也養活了一大批傍其生存的行業,“養瘦馬”就是其中之一,他們是迎合鹽商們變態心理需求而產生的。所謂的瘦馬即瘦小病弱之馬也,而瘦馬者,即窈窈弱態的女子也。以瘦為美,滿足豪商巨富們的審美觀,進而賺錢,這就是揚州瘦馬的典故所在,宛如今日之選美大賽。舉凡瘦馬,必定先從貧寒人家買來**且麗質天生的瘦弱女孩,就開始養瘦馬。養者,即調教。光有形體瘦弱,這還不夠。瘦馬的舉止投足,一顰一笑,都必須嚴格符合豪商巨富們的審美趣味。譬如走路,要輕,不可發出響聲。譬如眼神,要學會含情脈脈地看。
這樣養出來的瘦馬,賣得快,價錢也好,當時揚州城裏,有數百人如同牲口販子一樣,做著瘦馬買賣。這些人中,有牙婆,甚至駔儈(駔儈,是專門說合牲口貿易的中間商,他們做牲口賺不了錢,就來做瘦馬生意,而且這種瘦馬買賣,行情看好,利潤頗豐,商人逐利,自然蜂擁而來。),如果哪位商賈要買瘦馬的消息一經傳出,這些牙婆,駔儈便會盯上買主,如同蒼蠅附膻,撩撲不去。
清代文學家張岱在《陶庵夢憶》一文中的描寫罷。
……至瘦馬家,坐定,進茶,牙婆扶瘦馬出。
曰:“姑娘拜客。”下拜。
曰:“姑娘往上走。”走。
曰:“姑娘轉身。”轉身向明立,麵出。
曰:“姑娘借手瞧瞧。”盡獄其袂,手出,碧出,府亦出。
曰:“姑娘瞧瞧相公。”轉眼偷覷,眼出。
曰:“姑娘幾歲了?”曰幾歲,聲出。
曰:“姑娘再走走。”以手拉其囷,趾出。然看趾有法……
張岱接著介紹了鑒定小腳的辦法,以及詳細挑選,付費,送貨上門的一係列過程。瘦馬的麵,手,臂,膚,眼,聲,趾等一一看遍。
而那些落選的瘦馬,情形更為淒慘。她們無家可歸,被賣入風悅場所。每天傍晚,她們塗脂抹粉,打扮妖冶,出入巷口,遊離於茶樓酒肆門前,謂之『站關』,燈前月下,麵色蒼白,已無人樣。這些『站關』的可憐瘦馬,有的直至夜間都找不到主顧。最後黯然離去。張岱寫道:夜分,不得不去,悄然暗摸如鬼。見老寶,受餓,受笞,俱不可知矣。
大抵瘦馬,便是培養苗條小美人賣為大富人家的寵妾、嫣婢。。。。。。運氣好的,顏色未衰之前享盡富貴,運氣不好的,被大戶人家的正妻杖斃、投井。。。。。。甚至淪落為流鶯,瘦馬二字道盡了當時這個時代女子的心酸,但在揚州十分的盛行,許多大商人也參與其中,因為本錢小,見利快,且還無風險,所以吸引了大把的商人前往揚州,他們將買到的姑娘分為四等,按等級高低出售價格,一等資質的女孩,將被教授“彈琴吹簫,吟詩寫字,畫畫圍棋,打雙陸,抹骨牌,百般迎巧”,以及精細的化妝技巧和形體訓練。二等資質的女孩,也能識些字、彈點曲,但主要則是被培養成財會人才,懂得記賬管事,以便輔助商人,成為一個好助理。三等資質的女孩則不讓識字,隻是習些女紅、裁剪,或是“油炸蒸酥,做爐食、擺果品、各有手藝”,被培養成合格的主婦。當然,所有的這些煞費苦心的培訓都是為了將來能找個好買主,賣個好價錢。一等姑娘的頭名,有時能賣上萬的好價錢,就是次等一些的姑娘,沒有幾百兩幾十兩難以買得到,所以這本高額利益的生意很是吸引人,蘇州與揚州擱著不遠,蘇州有時文人薈萃、商賈多餘牛毛之地,銀子也是最多的幾個地方之意,對於揚州的瘦馬,早就垂涎已久,早年也不是沒人這麼做過,弄了個什麼蘇州瘦馬,不知是水土不服,還是蘇州的人難以接受,這樁生意被人試了過幾次後,也就擱淺了,最後不了了之了,而近幾年蘇州商業繁榮,隨著朝廷對蘇州大規模的投入,賦稅的減免,沉寂多年的蘇州再一次變得熱鬧起來,文人墨客,王侯公孫,富貴閑人在酒足飯飽之餘,少不了對揚州瘦馬的羨慕,尤其是文人墨客,通過他們手中筆,嘴裏的文章大加吹捧,什麼故人西辭黃鶴樓,煙花三月下揚州”,“揚州近日紅千葉,自是風流時世妝”,“二十四橋明月夜,語人何處教吹簫”,“青山碧水映船娘,揚州瘦馬美紅妝”,見說西川景物繁,維揚景物勝西川。青春花柳樹臨水,白日綺羅人上船。夾岸畫船難惜醉,數橋明月不教眠。送君懶問君回日,才子風流正少年。更離譜的是重重趣事的傳聞了,其中尤以文人佳話最有感染力了,說是蘇州有位袁姓才子,想去語勾斜看當年隋煬帝葬官人的遺跡。走了有十裏的路,樹木茂盛,居民漸少,遠遠地望去,在圍牆竹樹間有一株文杏,很是美麗,就叩門而人,在花下徘徊。這時,有一個老婦人走出來,捧著一杯茶,請他到茅亭小坐。誰知,茅亭壁間所貼了一首詞,詞句正是他所寫,袁姓才子看的好奇,便問老婦人:“認得這個人麼?”老婦人答道:“聽過他的名字,可是不認識這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