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吉祥神色沒多少變化,似是在揣摩劉林這番話幾分真,幾分假,對於這個太監他從骨子裏感到鄙視,除了會伺候皇上,鬥大的一個字兒不認識,明明可以做司禮監的秉筆太監,卻將這皇宮大內一等一的權勢拱手送人,送人就送人了吧,可惜人家還不領情,這樣的人實在不配在這皇宮大內生存,基於這份鄙視,平日裏碰上了,仗著王振聲望,他從沒給好臉色看,此人倒也知趣,尋常的小事,禮節性的事情能忍就忍,因此兩人平日裏你看不上我,我看不上,倒也沒什麼過不去的地方。
似今日這樣底氣十足地與自己說話,曹吉祥還是頭一次看到,難免有些驚訝。
就在他驚訝的時候,劉林已從懷裏摸出了那道黃色的聖旨,喝道:“曹吉祥你可看清楚了,這可是聖旨,一旦咱家上奏到皇上哪兒,就你的罪責,就是王公公也保不住你,到時候別說咱家沒給你機會?”
“你少嚇唬我,咱家可不吃這一套,你劉林是什麼人,旁人不知我還不知道麼,不過就是一個仗著皇上信任的小人罷了,不怕告訴你,你也蹦躂不了幾天了,識相的就放了我,這事兒就過去了,免得他日彼此都不好過,我曹吉祥可不是什麼都能放得下的人,今日的恥辱,他日必定索回,希望到哪兒時劉公公還能有今日這般氣勢,要不然可別怪咱家對公公不敬了。”曹吉祥連看也不看劉林手中的聖旨,在宮中多年,他自然認得劉林手中的聖旨是真是假,若是往日他自不敢如此不屑,可今日不同往日了,身為這場謀劃的參與者之一,他十分清楚在不久的將來,朝局會走向何處,他甚至能想象自己也能受人敬仰,恭維的景象,作為日後大有作為的太監,又豈能將眼前的劉林放在眼裏,此時的他看來,這個飛揚跋扈的太監,就如同那秋日的螞蚱,明明蹦躂不了幾日,卻強行賴著不走,可惜世道由不得他,對於這樣這個隨時都有可能跌入穀底的人,他自然沒有懼怕的道理,縱然對方拿著聖旨,那又如何,隻要熬過了這幾日,這道聖旨也就沒多大的作用,也許自己因這道聖旨獲得更大的好處,他心知肚明,論與太子的關係一萬個他也比不上楊崢與王振,論皇後娘娘對他的賞識,一千個他也比不上王振,想要在即將到來的大風暴中獲得更大的好處,唯有表現出有別於楊崢與王振的不同,而他一個一無是處的太監,既沒有過人的學問,也沒有出謀劃策的能力,所剩下的不過是一腔的忠心罷了,而這一腔的忠心,以這樣的方式表現出來,無疑是最佳的方式,所以在三日前皇後娘娘眼裏流露出對郭妃的厭惡、憎恨時,他便知道自己的機會來了,因此他並沒有讓人將郭妃打入冷宮,而是帶到了東西六宮之間的殉葬房,一來這裏安全方便自己肆意妄為,二來也是為了拖延,給自己留一條後路,他並不傻,皇上的身子骨到了什麼地步,他心知肚明,妖道所煉製的丹藥營造的假象並不能延續多久,皇上的身子骨就好比是一顆內空的大樹,從外麵看似乎不錯,可從裏麵看早已被掏空,倒塌是遲早的事情,一旦皇帝死去,那麼等待郭妃的除了一死之外,在沒有其他的出路,所以將人留在這裏可謂是最為穩妥,最為合適的地方,一個注定了要隨皇帝駕崩而被殉葬的人,誰又會去關心呢,況且這個女人的口碑,早已經過他們這些太監之口傳遍了大明上下,在外麵的那些群臣的眼裏,這個來自鳳陽的美麗女人是誤國誤民的禍水,而在百姓的眼裏,這個女人就是狐狸精,是來禍害皇帝的,而在宮中的妃嬪眼裏,這個女人就是必須處之而後快的對手,是必須除掉的對象,這樣的一個女人,他不過是順應了天下人的需求,在暗中除掉了她而已,就算獲罪,這罪又能有多重呢?所以這幾日他好不憐憫的施了毒手,東廠的那一套對付犯人的手段全都用上了,不得不承認,這一套對付犯人的手段對付一個女兒家的確有些殘酷,每次看到郭妃疼得死去活來時,他也多有不忍心,但為了自己前途他隻能咬牙繼續做了下去,整整三天,東廠十八班酷刑,他都用上了,這個看似柔弱的女子愣是堅持了三天,直到今日一早才在絕望中死去,算是解脫了,他本以為以皇上如今的身子骨,定然沒有多餘的氣力來想念任何人,但他還是低估了一個帝王的心思,也低估了這個女人在皇上心目中的位置,這才三日的功夫,皇上便讓人來尋人了,若早一點他還真不知該如何交代,好在這人已死了,隻要熬下去,一個大好的前途就在等著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