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頭拉腔滑調地說:‘跪吧!’
兩小偷麵麵相覷,假裝沒聽懂。
‘靠!’
光頭話音未落,黃毛上前就是一個橫掃千軍,那兩人齊刷刷地跪了。
黃毛完成這瀟灑的一擊,還不忘了衝我飛個媚眼,頗有耀武揚威之意。
我不置可否地笑笑。
可沒等坐在老板椅上的光頭再度開腔,黃毛指著一個偏瘦的小偷,發現新大陸似地笑道:‘光……光哥,這……小子……六根手指……頭!’
‘你媽,跟你講了正經場合隻動手不開口,就是不聽,話都說不清爽,威勢都沒了!’光頭怒罵道。
黃毛羞慚地別過頭去。
調教完手下,光頭的目光再次如鷹隼般落在那兩隻待宰羔羊身上。
‘年後開工,不算今晚的損失……’光頭說著看了下擱在桌上的清單,‘唔,丟了10卷5號銅線,6卷3號銅錢,209個構鐵,847公斤鋼筋,67包水泥,19桶油漆以及3隻電機,總共價值29萬6千塊錢,損失慘重呀,觸目驚心呐……怎麼著,你們倆都坦白坦白吧,說說是分幾次,分別在什麼時間,用什麼樣的方法偷的吧,還有這些東西都被你們拉哪去賣了!’
兩小偷被光頭所說的金額嚇傻了,又拖出先前那套說辭,什麼初犯呀,第一次來這裏呀,什麼下次不敢了呀,求光頭放他們一馬。
光頭使了個眼色,黃毛立即舉起早拿到手上的木棍劈頭蓋臉地就是一陣狂打,兩小偷殺豬般哀嚎,倒地掙紮,沒一會渾身青紫於痕,嘴角鼻沿血水漣漣,殘不忍睹。
我看著驚心,卻又不敢多言。
‘唉,工地上受了這麼大損失,老板命我們一定得逮住你們這兩個,誰讓你們貪得無厭不知道見好就收哩。實話跟你們說吧,誰讓你們倆個倒黴呢,這29萬6你們認也得認,不認也得認!’
那兩人知道認的後果,都不吭聲,綣縮在地上裝死。
‘你媽,頑抗到底是吧,好,有種,黃毛你把他們骨頭全敲碎了,拖到工地上用水泥埋了!’光頭談笑風生。
黃毛領命,剛舉起棍子,地上的人就連聲認了。
我想就算光頭說他們偷了296萬他們都得認,保命要緊呀,當然我並不相信光頭和黃毛真能要了那兩人的命,但並不知道光頭這樣做的意圖。
光頭說坦白就要從寬嘛,遂命我和黃毛替兩人鬆了綁,光頭令他們將作案經過詳細地寫在紙上,又裝模做樣地確認一番後讓簽字畫押,沒有紅泥,光頭從牆上取下一枚圖釘,戳破那兩人的拇指畫了押。
那兩小偷竟不知疼了,吭都沒有吭一下。
‘你們倆是什麼關係?’光頭問。
兩人說是堂兄弟,光頭會意地點了點頭,這才道出了他屈打成招的真實意圖。
光頭的意思是若把他們送警察手裏,不但要判重刑,而且還得賠償,但如果兩人能在24小時內送來5萬塊錢的話,他就把這件重大盜竊案私了……
兩兄弟毫不猶豫地選擇了後者,光頭讓六指去拿錢。
整件事情還真如光頭所設計好的圓滿結束了,而且工地上還因保安隊成功阻止了一起重大盜竊案獲得了獎勵,隻是所有參與者都對曾抓獲兩名小偷的事閉口不談、諱莫如深。
當然光頭私下裏獎勵了所有參與者每人500塊錢……
我對光頭處理這件事的方法既困惑又震驚,困惑的是我不明白他為什麼要讓我知道內情,他完全可以讓我回避的呀!
光頭額外獎勵了我2000塊錢,我死活沒要,這成了我們之間關係的轉折點。
然而如果說那兩兄弟的遭遇還算是咎由自取,勉強能過我的良心關的話,而隨後又發生的一件事情就實在是說不過去了,它令我再也無法沉默。
光頭做什麼,如何斂財,其實跟我又有什麼關係呢?
隻要我不參與其中,不為不義之財所誘惑動心,就行了。雖然後來事情的演變讓我明白了這種想法的單純和愚蠢。
我救過光頭,但並不是救了他的命,就算那次沒有我出手相助,光頭和黃毛也絕不可能橫屍街頭,頂多受的傷重一些罷了。可光頭對我有恩啊,而且簡直是恩同再造啊。如果沒有他,我甚至一天都無法在景安立足;如果沒有他的證明,我也不可能那麼快就與黃欠子的案子撇清關係;如果沒有他,我根本不可能在如狼似虎的吳賴子兄弟的圍攻中全身而退,並華麗轉身成為工地的保安隊副隊長!
我在景安無親無故,也從來沒有想過要留在這裏。我認識的一些年輕人,一但走出山溝,在繁華的都市生活了一陣,那怕是苟延殘喘地存活了一陣,都再也不想回去了,他們中了毒,失掉了內心的平靜,淪為了欲望的奴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