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當,白翀談到自己的母親時,那無比的悔恨、內疚和自責,就像暴風雨前的漫天的黑雲,壓的人透不過氣來。他坐在了我的身邊,離我很近。(過後我才明白,他離我很近不是怕我聽不到,而是怕我感悟的不深)眼睛總是盯著一塊地方或一個什麼東西,盯著盯著便流了淚。然後,一邊流著淚,一邊開始痛苦地訴說。說他為什麼要下海去深圳。說他做了那些不檢點的事,妻子跟他離了婚。說他的母親的擔憂和操心。兒子要去深圳,母親心疼兒子,舍不得欄著。是兒子對不起媳婦,丟了一家人的臉。想見見孫子,都不好意思,覺得沒那個資格和臉麵。兒子在深圳混的又不怎麼樣,孫子又像沒了爸爸一樣,不但少了父愛;而且還少了爺爺、奶奶、姑姑們的那份親情的愛。媽媽就這樣整天整天的擔心、掛念著。說又說不出,做又沒能力,天天憋在心裏,每天像丟了魂似的,一個人到沒人的地方去偷偷地哭。母親思念兒子,又思念孫子,疼兒子,又疼孫子;恨兒子,又可憐孫子。把母親整整地折磨了十年,母親才七十一歲就去世了,都是他這個不孝的兒子造成的。尤其是說到母親在去世前的那段寶貴的日子裏。她不認識爸爸了,也不認識姐姐了,隻認識她的兒子。她探起半個身子,伸出顫巍巍的手去抓兒子的手,嘴裏一遍又一遍不停地叫著白翀的乳名。她忘掉了自己的生死,忘掉了爸爸,忘掉了姐姐,忘掉了一切。心裏裝著的隻有她的兒子,這是為什麼?“就是因為她放心不下她的兒子”的時候。就再也說不下去了。淚水就像南方的雨頓時彙成了小溪。一哭就是好幾個小時,我也陪著他一起哭。寫白翀母親這段一直陪著這本書寫了六年,直到書已完稿也沒寫幾行。我想以後有機會為他的母親專門寫本書,或許根本寫不出來。因為那是一段紮在白翀心裏的隱痛,不知道他是否能原諒自己,也許一輩子都不能原諒自己,我又怎麼可能用筆墨寫的出來呢?下麵是白翀口述,我記錄了一點枝枝葉葉,還有我知道的一、二事。
白翀的媽媽叫張秀蘭,雖然,張秀蘭這三個字她不會寫,也不認識;但是,在一切普通人的妻子中,她長相最好看,她為人最誠實,她待人最善良,她的家裏的生活開支計劃的最周到,她的孩子身上穿的最漂亮、最幹淨,她對孩子的教育最傳統。她把所有的希望全部寄托在了孩子們的身上。
媽媽一邊工作一邊照顧四個孩子,還惦記著二個老人,月月給爺爺和老爺寄錢,從沒間斷過,直到二位老人去世。一年四季,孩子們穿的從上到下,從裏到外全是媽媽一針一線或踩縫紉機製作的。在那困難的年代,孩子們也沒缺過吃、沒短過穿、沒少過用。四個孩子也爭氣,在學校裏表現好,回到家裏勤快又聽話,幾乎沒招惹媽媽生過氣。
媽媽喜歡笑,不喜歡繃著臉,硬硬的樣子。孩子跟著媽媽學也喜歡笑,天天笑,笑的時間長了,笑的習慣了,那笑就長在了臉上,成了臉上的一部分,和五官的輪廓,融諧一氣,相互呼應著,明明沒笑也好似依戀著笑。笑著讀書,讀過不忘;笑著吃飯,頓頓山珍海味;笑著睡覺,就連做的夢,夢到的也是在睡覺。心裏生著氣,臉上卻露著笑,不一會兒,那笑就把心裏的煩惱全都化解了。笑真好,你每天衝著東升的太陽笑一下,太陽就會衝著你燦爛地笑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