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回 尋覓芳蹤 名山逢怪客 追查舊事 古寺遇良朋(1 / 3)

唐經天大怒,喝道:“你讓不讓開?”金世遺哈哈大笑。站在路中,手舞足蹈,怪聲叫道:“不害臊麼?追人家的大姑娘!”唐經天反手一振,打出一支天山神芒,隻見一道暗赤色的光華,如箭疾射。金世遺上次與唐經天交手時,曾領教過天山神芒的厲害,被他射中,運了七日的玄功,方才平複,這時早有防備,但見一箭飛來,他突然一個筋鬥,倒翻出去三丈有餘,舉拐一迎,叮嗎一聲,火花飛濺。那天山神芒的去勢已被他消了一半,再經這麼一擋,立刻斜飛出去,沒入荊棘叢中。金世遺又一個筋鬥,翻轉身形,挺腰怪叫:“大姑娘已走得遠啦!”

唐經天焦急之極,見天山神芒雖能把他迫退,但他仍然是攔住去路,隻好硬衝,當下更不打話,飛身一掠,遊龍劍抖起一道寒光,一招“穿雲裂石”,同時刺金世遺喉頭、胸口兩處要害。金世遺拔出了鐵劍,左拐右劍還了一招。兩人功力悉敵,都給對方震得倒退三步。

唐經天劍走輕靈,左刺三劍,右刺三劍,使出天山劍式中的追風劍法,著著強攻,端的如水銀瀉地,逢隙即入。戰到分際,唐經天覷著個破綻,遊龍劍自左至右,突然劃了一個圓圈,將金世遺的鐵拐鐵劍都圈在當中。隻待圓圈一轉,劍點立刻四處撒開,可以同時刺他上身的九處麻穴。金世遺怪叫道:“好厲害,你這渾小子為了一個大姑娘就不念我適才的救命之恩了麼?”突然將右手的鐵劍在左手的鐵拐上一擊,拐劍齊飛,自身也憑著這一震之勢,飛出圈外。

唐經天心中一凜,暗想道:適才黃石道人那最後一擊,若非他與冰川天女的暗器及時打到,我必然給黃石道人打中,雖說我有軟甲護身,即算受了掌力所傷,我也有天山雪蓮調治,斷斷不至於喪命,但他們總算是有相救之恩。如此一想,他這一劍本來還有兩個極厲害的後著,這時卻自然收了,喝道:“好,你以前無原無故的傷我,弄得我幾乎送命;今日看在你出手的份上,這恩怨一筆勾銷,你讓開路,以後咱們還可做做朋友。”

金世遺向後一望,忽地又怪笑道:“誰和你做朋友,你這不要臉的小子,簡直不懂江湖義氣。”唐經天道:“什麼?我不懂江湖義氣?你這話是罵誰?這正該是罵你!”金世遺道:“是罵你!不點醒你,你不服氣,我來問你,江湖上的義氣是不是講究有飯大家吃,有衣大家穿,自己有了的更不應搶別人的,是也不是?”唐經天道:“不錯,黑道上的朋友是講究這一套。”金世遺道:“好,那你有了鄒家的小姑娘,為什麼又要桂家的大姑娘?縱然我和你不是朋友,桂家的大姑娘可是我的朋友哩。你有了一個還要追我的朋友,這算什麼江湖義氣?”唐經天乃正派弟子,萬料不到他講出這一番混帳的話來。

唐經天氣得說不出話,那金世遺兀是嘻嘻怪笑,道:“我說得對了吧?你這回可服氣了?”唐經天大罵道:“胡說八道,你再亂嚼舌頭,我就一劍把你剁了!”金世遺道:“隻怕你剁不著!”唐經天大怒,遊龍劍揚空一閃,又再出招,金世遺一麵招架,一麵時不時地向後張望,看他這情形,敢情是要等到冰川天女走得遠遠之後,料唐經天再也追她不著之時,才肯罷手,不再糾纏。唐經天又急又氣,但兩人功力悉敵,唐經天在劍法上雖然稍稍占一點上風,要想擺脫他的糾纏,卻是不能。這時唐經天一腔怒氣,全都發泄在金世遺身上,想道:“原來是這廝挑撥的!”剛才對金世遺那一點憐惜之情已化為烏有,將最精妙的天山劍法,施展出來,直如驚濤駭浪,撼山裂石。金世遺用鐵拐封閉門戶,用鐵劍還攻,競也如江心巨石,做然兀立。雙方各個相讓,鬥了一百多招,未分勝負,蕭青峰夫婦與江南都已趕至,見這聲勢,比剛才鬥黃石道人還更激烈,都是暗暗心驚。

隻聽得唐經天叱吒一聲,左手一勾,將金世遺的鐵拐勾著,右腳這起,遊龍劍又分心直刺。他用了三記殺手絕招,全是拚命的招數,隻道總有一招得手。不料忽聽得金世遺一聲怪笑,突然又是一個筋鬥,倒翻豎地,“呸”的吐了一口濃痰,罵道:“為了一個妞妞兒拚命,值得麼?好,見你這小子如此可憐,叫老於就讓你過去。”他這一個倒翻,唐經天那一劍就刺了個空。唐經天再一腳踢去,又剛剛踢著豎在地上的鐵拐。鐵拐一飛,金世遺也就在這間不容發之際,藉著那鐵拐一震之力,平地飛起,在半空中接了那根拐杖,落到六七丈外。金世遺向林中一跑,還自好整以暇的,回過頭來,向唐經天裂嘴一笑,唐經天正想再發天山神芒,隻見他身形掠起,跳上一棵大樹,像猿猴般挨著枝頭,縱躍如飛,沒入林中,倏忽不見。

唐經天呆然凝立,金世遺那回頭一笑,神態瀟灑之極,唐經天心中一動,腦中浮起金世遺以前那付肮髒的顏容,與現在相比,簡直如同兩人,心道:原來他也是這般俊秀的少年,他苦苦糾纏冰川天女,這是為何?唐經天一向以為世上除他之外,再無第二人可配得上冰川天女,這時卻不自禁的竟然有了醋意,有了醋意,即是在心底裏承認這冒充麻瘋的怪物也算得是個厲害的對手了。又想起他適才逃避自己的兩記殺手,那兩次所顯的身手,皆是怪異絕倫,憑自己對各家各派武功的熟悉,競也瞧不出他半點家數,心中又不自禁的暗暗歎息,憑這少年的身手,確算得上是江湖上的後起之秀,卻怎麼行事怪癖得如此不近人情?

蕭青峰夫婦與江南自後趕上,江南驚魂初定,又嘰嘰喳喳的叫道:“真險,真險!喂,唐相公,那個少年是什麼人?怎麼他用暗器助你,卻又攔阻你去迫趕那個少女?”唐經天滿懷心事,置之不答,江南又自作聰明的叫道:“那女子真美,我知道我們的公子歡喜一個神秘的藏族少女,那女子我見過,當時我以為世上再沒有比她更漂亮的了,哈,如今見了這個女子才知道真的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哈,唐相公,這就是你的不是了!”唐經天愕然道:“怎麼?”江南道:“你一定是像我們的公子一樣,一見了美貌的女子,就神迷意蕩了。這不怪你,但人家到底是同來的呀,你就是有意思,也該先請那個男的替你引見。說不定他們是一對兄妹,這還好,若是一對夫婦,那就怪不得他要打你了。”唐經天哭笑不得,他幹辛萬苦地攀登冰川,請得冰川天女下山,卻想不到落到如斯結果,連江南也以為她和自己乃是初見麵的陌生人。

蕭青峰瞪了江南一眼,喝道:“不許多嘴!”江南嘀嘀咕咕,心中罵道:“剛走出險境,又擺起老師的架子來了。”但見蕭青峰神色甚是認真,不敢多話,一賭氣便走得也不起勁,自然落在後麵。蕭青峰上前小聲說道:“唐相公休要煩惱,現在雖趕她不上,但到了冒老前輩那兒,一定可以見麵。”唐經天如夢初醒,暗自笑道:“真的是我糊塗了,她即然來到此地,當然是要去找她的伯伯了。但,想到還有半月之期,才能見麵,而這半月她卻與那”瘋丐”同行,不禁心中隱隱作痛。其實,唐經天料錯了,冰川天女並不是與金世遺一道,而是金世遺一路的跟蹤她。金世遺知道她心緒不佳,還不敢過於接近她呢,這次在石林之中,乃是冰川天女先到,金世遺隨後才到,見她出手,知道她尚未忘情於唐經天,心中亦暗暗著惱呢。

唐經天沒精打采,一路前吊蕭青峰是與唐經天同一時候上冰峰拜會冰川天女的人,知道其中因果,亦是鬱鬱不樂。正走路間,忽聽得江南叫了一聲:“哎喲!”蕭青峰回過頭來,問道:“作什麼?”江南蹲在地上,捧著肚皮,道:“肚子痛!”蕭青峰道:“剛才還好端端的,怎麼忽然之間肚子痛?”蕭青峰精於醫理,替江南把脈,卻無半點膿痛的病象;罵道:“小鬼頭裝神弄怪,咱們都有正經事兒,要趕路,誰耐煩和你戲耍!”江南叫道:“誰和你開玩笑;我真的肚痛!”唐經天上前替他把脈,過了好一會子,麵上越來越現出驚訝的神色,蕭青峰道:“怎麼?他真的肚痛嗎?”唐經天忽然駢起雙指,倏的向江南胸口的“璿璣穴”點去,這是人身死穴之一,蕭青峰大駭,心道,他縱多嘴,招惹了你,也不至於死呀!但唐經天出手如電,蕭青峰那能攔阻?

隻聽得江南嘻嘻一笑,叫道:“好癢,好癢!我最怕癢,唐相公,我不和你鬧!”唐經天道:“肚子還痛不痛?”江南道:“咦,奇怪,一癢就不痛了。”唐經天微微一笑,伸出雙指,輕輕在他肩上一彈,蕭青峰站在旁邊,看得真切,這正是“通海穴”的所在,anma這個地方,可以舒筋活血,平時武林中人,若被敵人點了其他穴道,一時不知道解穴之法,就請人點他的“通海穴”使血脈流通,縱不能解,亦可延長時刻,所以點這個穴道,隻有益,絕無害。不料唐經天隻是那麼輕輕的一彈,江南又捧腹叫道:“哎喲,好痛,好痛!”唐經天急忙伸指,又在他小腹上的“誌堂穴”一戳,這“誌堂穴”也是上身九處死穴之一,蕭青峰又吃一驚,隻聽得江南又叫道:“咦,唐相公你是怎麼弄的,我又不痛了。”唐經天道;“癢不癢?”江南道:“不癢,隻是有點麻木。”唐經天哈哈一笑,道:“是了,不是我作弄你,這是你師父作弄你的。”

蕭青峰大奇,問道:“怎麼?是那個老道士做的手腳麼?看他如此武功,如此身份,既然親口答允了江南,讓他出去,永不追究,怎麼又要作弄他?”唐經天微微一笑道:“說起來也算不得是捉弄,可能還是江南的好造化呢!”蕭青峰詫道:“此話怎講?”唐經天沉吟半晌,忽然問道:“蕭先生,你說那個想與冒老前輩為難的倥侗派奇人,你可知道他的名字,住在何方嗎?”蕭青峰道:“就是不知呀,若然知道,我早就稟告冒大俠了,何須四處打聽。”唐經天道:“我在天山之時,曾聽父親和姨父談論,說是倥侗古傳有一種練功之法。可以將經脈的運行打亂,以逆為正,以正為逆。所以點了死穴反而無事,但這種功夫,必須終生不斷的練,一間斷就於人有害。而且即算終生苦練,也難保不會走火入魔。所以後來少有肯練,這種功夫就失傳了。”蕭青峰道:“如此說來,莫非那老道士教江南所練的,就是這種功夫嗎?”唐經天道,“我看多半是了。”蕭青峰道:“那麼,江南如今與他雖然絕了師徒之份,豈非也要終生練他這種功夫?”唐經天道:“江南隻在他門下七天,學的不過是最初步的功夫,這種功夫也是要講究婚序漸進,由淺人深的,非得師父傳授,他哪能繼續練功?不過,好在時日還淺,發作起來。也不過是肚痛、骨痛、腰酸、腳軟而已,若然時日深了,發作起來,不死也成殘廢。所以在數百年前,倥侗派中,凡是練這種功夫的,都不敢離開師門。”蕭青峰道:“如此說來,江南豈不是要重回那古怪的林子裏,一生伴那個老妖道?”江南叫道,“我死也不去,那老妖道不打死我,我悶也悶死了。唐相公,你得替我想法呀,我不去,不去!”

唐經天笑道:“不去也行,那你得長年四季,每天肚痛一個時辰。”江南叫道:“不,我最怕肚痛,肚痛了就吃不得東西,那多糟糕。唐相公,你一定會治,你替我治了,說什麼我也答應。”庸經天笑道:“那麼我給你治了,以後你不許再多嘴。”江南叫道:“成,成,你給我治了,以後別人問我一句,我隻答半句。”

唐經天禁不住“噗嗤”一笑,對蕭青峰道:“所以我說這是江南的造化了。當日我父親和姨父談論,你知道我姨父曾得傅青主所遺下的醫書,精於醫理,在傅青主的醫書中,也曾談到這種練功之害,據說要免此害,隻有練正派的最上乘內功,把五髒六腑都練得百邪不侵,那自然沒事了。所以我隻好傳授江南一點我派內功的竅要了。”江南大喜道:“好呀,我給你磕頭,叫你做師父。”說了就做,跪下磕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