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回 塊壘難平 傷心話故國 狂歌當哭 失意走天涯(1 / 3)

桑壁伊道:“媽,你說。”土司夫人道:“俄馬登真的想殺班禪活佛的代表!”桑壁伊大為震驚,顫聲說道:“媽,你怎麼知道?”

土司夫人道:“班撣活佛的代表那日被女賊誤傷,背上中了一把飛刀,幸虧沒有致命。可是這事情非同小可,俄馬登便藉此想利用活佛的代表,請他們轉呈達賴班撣兩位活佛,把事情牽涉至白教法王身上,請達賴班禪出麵,將白教喇嘛再逐出西藏。”

桑壁伊道:“這事情我也聽到一點風聲。”土司夫人續道:“幸虧兩位活佛的代表,做事慎重,隻將當日的經過依實稟報上去,卻沒有請達賴班禪驅逐白教法王。俄馬登riri挑撥煽動,班撣活佛的代表要求先見白教法王談談,意思是想查明事實的真相。俄馬登怎肯讓他們見法王?暗中指使替他主治的醫師下藥,令得班禪活佛的代表的刀傷非但不能治愈,而且日見嚴重。俄馬登就推說他病重,不宜見客,將兩位活佛的代表與外間隔絕了。在這其問他仍是riri催促班禪活佛的代表寫信稟報活佛,班禪活佛的代表更是起疑,堅決不肯照他的意思寫信。俄馬登沒法,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叫那個醫師下毒,限令在今晚三更之前結束班撣活佛代表的性命。人人都知道班撣活佛的代表是給女賊刺傷的,如此一來,自然以為他是因傷而死,斷無人疑至俄馬登身上。俄馬登以為如此一來,便可刺激班禪活佛,達到目的。”

桑壁伊驚道:“班禪活佛的代表若然在咱們這兒死去,隻怕整個薩迦的僧俗官都要受活佛降罪。”土司的夫人道:“可不是嗎?因此醫師不敢下手,可是他又害怕俄馬登殺他,故此偷偷告訴我,求我替他作主,可是我又有什麼辦法?咱們的性命都捏在俄馬登手上。”桑壁伊道:“咱們和他拚了!”她母親苦笑道:“拚得過麼?這是以卵擊石!”

桑壁伊怒道:“莫不成眼睜睜地讓他惹來大禍?”兩母女愁容相對,毫無辦法,忽地窗門“呀”的一聲給人從外麵推開,桑壁伊拔出佩刀,正待喝問,隻聽得一個極熟悉的聲音叫道:“是我!”桑壁伊幾乎疑是夢中,跳進來的人竟然是陳天宇,桑壁伊想跳上去抱他,眼波一轉,隻見陳天宇後麵還跟著一位少女,桑壁伊退後兩步,呆呆地望著他們。

陳天宇道:“桑壁伊,你信不信我?”桑壁伊從未曾聽過陳天宇用如此的口氣向她說話,喜不自勝地點了點頭。陳天宇道:子俄馬登已給我們製住了。你們一點也不用害怕。”桑壁伊母女有如絕處逢生的人,狂喜得說不出活。陳天宇道:“不過你們不必阻撓那個醫師,讓他去謀殺班撣活佛的代表。”桑壁伊驚叫道:“為什麼?”陳天宇道:“時間迫速,事後再說給你知。現在請你馬上告訴我,班禪活佛的代表住在什麼地方?”

桑壁伊的母親到底是經過大風大浪的土司夫人,一怔之下,立刻明白了他們的用意,說道:“好,事不宜遲,你們快去。活佛的代表在西麵那個尖塔上的第二層。”陳天宇拉著幽萍立刻便走,桑壁伊心思不定,想追出去,又停在門邊,喃喃說道:‘媽,他們是做什麼?”她母親道:“他們是想當著活佛代表的麵戳破俄馬登的陰謀。吹忠隻怕還要來見我,你回房去吧。”桑壁伊道:“我不是問這個。”她母親道:“那你問什麼?”桑壁伊眼圈一紅,忽然低低地歎了口氣,自個兒走出門外去了。

陳天宇與幽萍適才已探明了土司堡中的路道,很快便尋到西麵那個尖塔,尖塔一共三層,西藏王公貴族,家中一般都造有這種式樣的“神塔”,靜悠悠的,若非他們得到土司夫人指點,真不知這裏麵供的竟然是一尊“活佛”的替身。陳天宇一縱數丈,飛鳥般地上了第二層,幽萍輕功較遜,跳不得那麼高,手按飛簷,借一借力,才翻上去,就隻是這一點點聲息,在上麵眩望的人已探頭來,幽萍機警之極,不待他們出聲,就用兩枚冰魄神彈打中了他們的啞穴。黑夜之中認穴如此之準,陳天宇也暗歎不如,心道:“果然不愧是冰宮侍女中首屈一指的人物。”

房中有盞油燈,班禪活佛的代表正躺在榻上輾轉反側,發出低低的shenyin聲,一見他們進來,嚇了一跳,一骨碌地坐起來。幽萍道:“我是奉活佛之命來探望你的。”走近前去,露出胸前所佩的一道靈符。原來冰川天女與幽萍到拉薩之時,冰川天女以佛門之女護法的身份,的確去拜訪過達賴活佛,幽萍那道靈符,就是達賴所賜。班禪活佛的代表將信將疑,心中想道:“達賴活佛怎會知我在此罹難?”達賴班禪分居前藏後藏,距離頗遠,以日程推算,班禪縱已接到他使者的稟報,也不能即時通知達賴。但班禪的代表見幽萍佩有達賴的靈符,雖有疑心,卻也不敢張揚叫喊。

幽萍就正是要他不叫不喊,剔亮油燈,張眼一看,隻見一片紅腫,潰爛不堪,心中暗恨俄馬登的狠毒,立刻取出一枚丹藥,用茶水化了,塗在傷口上,合什說道:“倚仗佛力,速愈此傷。”冰宮中的靈丹妙藥,非同凡品,何況這隻是外表的刀傷,一敷上去,傷者立感沁涼,精神一振,痛楚若失。

班撣的代表這時再也沒有疑心,合什誦佛,然後低聲問道:“你們是誰:來時沒有驚動人嗎?”幽萍道:“我們就是為了救你紐。俄馬登已給我們製住了,他的手下還沒知道。等會有人給你吃藥,你不要吃!”一說完話,立刻與陳天宇隱身在屋中眸像之後,班禪的代表莫名其妙,不住的低聲念佛。

過了一會,有腳步聲從外麵走進來,班憚的代表問道:“吹忠怎麼不來?”來的人是吹忠的助手,原來那個擔任主治醫師的助手,心中害怕,不敢親自毒殺“活佛”的替身。故此配了毒藥後,卻叫助手端來,助手也不知道碗中盛的乃是毒藥。助手端著藥碗恭恭敬敬的說道,“吹忠有事,叫我來侍候活佛。”話聲未完,幽萍忽地跳了出來,伸手一捏,助手“嗬呀”叫了出來,幽萍趁勢奪過藥碗,往他口中一倒,轉瞬之間,他麵色由紅轉白,又由白變為瘀黑,可憐這個助手,糊裏糊塗地就送了一條性命。班禪的代表大吃一驚,叫道:“好狠毒的俄馬登!”不由得心中凜懼,對幽萍道:“我明白啦,可是這一來,咱們與他們也撕破麵了,怎生出得城堡?”陳天宇道:不用懼怕,我們保你出去。”這話剛剛說完,外麵人聲紛至。陳字拔出長劍,開門一看,隻見外麵影影綽綽的大約有四五個人,當先的竟是那個印度苦行僧,最後麵的是他的師侄德魯奇,抱著僵硬冰冷的俄馬登,還有兩個人是俄馬登的親信武士。他們本來是集在一起,想去圍攻冰川天女的,想不到沒見著冰川天女,卻尋著了俄馬登。這一下,他們自然立即猜到堡中有事,所以趕了回來。

那印度苦行僧見冰川天女不在其內,放下了心,喝道:“好小子,你們是吃了豹子的心獅子的膽?竟敢劫持活佛來了!”陳天宇道:“你還敢說,快叫俄馬登前來領罪!”俄馬登的親信武士大怒,喝道:“你們用的什麼妖法害死了大涅巴?若不立即將他救醒,要你這雙妖男妖女的性命!”掄刀動斧,立刻砍進房中。陳天宇道,“萍妹,你保護活佛代表。”展開長劍,叮當兩聲,將兩個刀斧手擋了回去。

那印度苦行憎,左手舉竹杖,右手舉盂缽,嘿嘿冷笑,隻等陳天宇一衝出來,就要當頭罩下。陳天宇不懼堡中的武士,卻不能不懼這個印度苦行僧,心中自知帥己與幽萍聯手之力,隻怕也未必能夠與這苦行僧相抗,何況另外還有那麼多敵人。看來今晚那是萬難逃脫的了!那印度苦行僧見陳天宇不敢衝出,越發得意,嘿嘿冷笑,索性一步一步的走進房來,盂缽一翻,倏地將陳天宇的長劍罩住!

金世遺與白教法王在靜室對掌,白教法王把金世遺迫得筋疲力竭,正擬作最後的一擊,金世遺也把毒針吐到了口邊,要與白教法王同歸於盡。就在於鈞一發之際,忽聽得一聲嬌呼,金世遺的毒針剛剛吐出,嚇了一跳,失了準頭,被白教法王展袖拂落,而白教法王分了分神,這一掌推出也減了五成力量,金世遺雖然被他一掌推倒,內髒卻沒有受傷,在地上打了個滾,又跳起來。

金世遺與法王對掌,乃是他出道以來,第一次與強敵以全力相拚,心神貫注,連冰川大女進來都不知道。這時翻了一個筋鬥,跳起來時,突然見到他所傾慕過又怨恨過的冰川天女笑盈盈地站在麵前,不禁“嗬呀”一聲,叫了出來。嘴巴一張,忽覺一股奇寒之氣,直透人體內,原來是冰川天女玉指一彈,將兩枚神彈送入了他的口中:

金世遺適才被法王的掌力相迫,體熱如焚,焦渴之極,突然得到冰魄神彈送人口中,真如在沙漠上的旅人,得到從天而降的甘露。隻覺遍體沁涼,心頭那股火熱之氣也立時消散了。金世遺是個武學的大行家,心頭一震,立刻明白了是冰川天女用“以毒攻毒”的方法救了自己,要不然自己雖然僥幸能夠脫身,不至於斃在法王掌下,但內火燒身,重者全身癱瘓,輕者也得大病一場!

這刹那間,金世遺神思昏昏,心中混亂之極,他此來本是與唐經天賭一口氣,卻想不到幾乎送命,慘敗的情形偏偏給冰川天女見到,而且還是她救了自己的性命,性命不足惜,自尊心的受挫,卻令金世遺大感難過。

金世遺這與眾不同的奇怪心思,冰川天女哪能猜到,見他緩過氣來,緩緩走近,微笑問道:“怎麼樣?沒受傷吧?嗯,你見到唐經天沒有,我和你一同走吧,問他討幾顆碧靈丹去。呂四娘說你的內功練得不當,隻有天山雪蓮製煉的碧靈丹方能給你暫保真元。”冰川天女的聲音溫柔之極,金世遺從來沒有聽過這樣“體貼”的話,若在往時,他聽到冰川天女這樣溫柔,不知該有多少高興,而今聽來,卻如萬箭鑽心,溫柔變成了譏刺,體貼變成了挖苦。金世遺突然大叫一聲,飛身便走,冰川天女追出門外,隻見他已上了屋頂,投擲下來的是一片冰冷怨憤的眼光,法王在內,於理於情,冰川天女都不能丟開法王去追蹤金世遺。冰川天女隻得歎了口氣,回轉身來,搖搖頭道:“真是無可理喻!”“真是無可理喻!”法王也搖了搖頭,隨即向冰川天女合什,笑道:“適才這位年輕人是女護法的相識嗎?”冰川天女道:“是一位見過幾次麵的朋友,他如此冒犯活佛,我心中也實在不安。”法王微笑道:“如此年紀,如此武功,也確算得是人所少有。幸虧女護法前來,要不然隻怕我要與他同歸於盡。”冰川天女隨著法王的眼光看去,隻見金世遺噴出的那口毒針,插在理石的地磚上,周圍也黑了一片。不覺駭然!

在青海之時,冰川天女曾經做過白教法王的上賓,這回相見甚覺歡欣,法王請她坐下,命弟子奉上香茶,忽見冰川天女眼光,卻注視著走廓內一幅壁畫。

白教法王微笑道:“女護法喜歡這幅壁畫麼?”冰川天女“噫”了一聲,緩緩走出,站在壁畫之下,定睛凝視,麵上流露出奇異的光輝,白教法王道:“這幅畫名叫《八思巴朝覲忽必烈去蒙古》。畫中仕女人物,駱駝牛羊,都栩栩如生,草原風光,漠北情調,幾乎要浮出畫麵。確是一幅美妙的壁畫。”法王正在口講指劃,替冰川天女解釋這幅壁畫,眼光忽地停在畫中一個少女的麵上,也不禁“咦”了一聲,奇怪起來。法罩事忙,以前對宮中的壁畫沒有仔細留意,這時才看出了畫中那個穿著尼泊爾貴族婦女服飾的少女,麵貌竟然有幾分相似冰川天女。冰川天女道:“畫這幅畫的畫工還在這裏嗎?”白教法王道:“畫工是以前的土司從拉薩請來的,這座喇嘛宮還有若幹壁畫尚未畫好,畫工未曾遣散,我叫人替你查查。”立刻將一個護法弟子喚來,叫他去查明是哪一個畫工所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