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長,那是屬於許擇遙的整整八年。

“還是從你轉學後說起吧——”

程璃不由自主心跳加速,後背挺得筆直。

“遙遙打了那場架之後,我陪他進行了最初步的治療,發現他雖然長期被關著,但該懂的並不比正常人少,都通過唯一的那台電腦自學了,他頭腦極其聰明,新知識一教就會,我喜出望外,不斷灌輸他跟爸爸去鬥爭的思想,他是許家的兒子,以後有名正言順的繼承權,就該硬氣起來,我會給他撐腰。”

“我的灌輸成功了,沒過多久,他就做了頭一個屬於自己的決定。”

許奉隸看著程璃,似笑似歎,“他鼓了好大勇氣,瞪著通紅的眼睛跟爸爸說,他用自己的繼承權,用本該屬於他的股份和財產,去換爸爸做一件事。”

程璃下意識抓緊沙發的邊沿,“什麼事?”

“破壞顧峻的生意,讓他沒精力再影響你。”

程璃腦中嗡的大響。

“本來他想直接讓顧峻倒台,但顧家根深葉茂,哪有那麼容易,爸爸習慣性大發雷霆,但有我在,怎麼可能讓弟弟的願望落空,破壞顧峻生意,我可以做到。”

“放棄繼承權和股份的事,哪怕後來我說過無數次不作數,他也固執地認定,已經用來交換了你的安全。”

“後來——你考入電影學院,確定顧峻無暇再關注你,我才帶他到國外正規治療,治療期間,他每天都過著血淋淋的日子,極端壓力下,他本能地傷害自己去獲取清醒,手臂上的傷痕現在還留著,無法入睡或者支撐不住的時候,就去看你的照片,日複一日堅持了下來。”

“邊治療邊學習,等到能夠進行基本的社交,他先回國去學校裏偷看你,不敢被你發現,悄悄看一眼,都高興了好多天。”

“你進了娛樂圈做演員,他害怕你以後吃虧受苦,一門意思去建立影視公司,最初的錢是朝我借的,不到一年時間,他憑借精準眼光成功投資幾筆,簽下的兩個新人當年就火速爆紅,年底,他把錢翻了倍還給我,從那以後,再也沒動過跟許家有關的任何一分錢。”

“你剛入行,被某個投資商騷擾,是他暗地裏折斷了那人的手,並且跟你的公司達成協議,不再讓你參加任何飯局酒局。”

“直到成意影視足夠強大,能夠護住你,他才敢光明正大出現在你麵前。”

“同時,遙遙耐心花了幾年默默搜集顧峻的犯罪實證,直到三個月前,成功讓他正式接受調查,以及春節前你親眼所見的,顧峻被現場宣判,全部……全部都是遙遙的努力。”

“甚至連許擇遙這個名字,也是他自己取的,就因為你在扉頁上給他寫的贈言,‘再遙遠,你也不能放棄,要去追’,他選擇了那個遙遠的渴望,並且付出一切去追。”

還有嗎?還有,太多了。

許奉隸數不清,或者連遙遙自己也數不清,他為了走到程璃身邊,為了保護程璃,到底做過多少事。

指間的煙早就燃盡,許奉隸的口吻從淩厲又轉向溫和,“程程,別怪哥說這些,但我必須要確認,你在知道所有之後,真的願意接納他這麼沉重的愛嗎?”

被一個病人,當做生命的全部支柱和希望,被他毫無保留地愛著,但也長長久久捆綁著,向往自由的人,很容易會不堪重負。

程璃有知情權,更有選擇權。

而許奉隸作為哥哥,要為弟弟求一個篤定的答案。

程璃很長時間都沒有說話,不是不想說,是胸腔裏疼得厲害,嗓子像被塞著,說不出來。

窗外天光稍稍轉暗。

“沉重嗎……”她終於發出聲音,卻是很輕地笑了,“可我覺得是幸運啊。”

她抬起臉,滴到膝上的淚痕已經提前擦幹,朝許奉隸揚起唇角,“他不要任何回報,他想要的,就僅僅隻是我愛他。”

“我確定,”程璃泄露了強忍的哽咽,睜大眼睛,不讓水跡滴落,一字字說,“我會像他愛我那樣,全心全意去愛他。”

許奉隸長出一口氣,失笑,“以前我總在想,我們許家想要一個女人,難道不是輕而易舉的事?至於讓我弟弟受那麼多苦?但遙遙警告我,他要配得上你,要一步步走到你的世界裏,而不是連累你,跟著他一起下地獄。”

弟弟是對的。

深愛一個人,再苦再難,也要為她努力變好。

絕不是把她拖入泥潭,共同在痛苦裏沉淪。

程璃再次站起身,許奉隸總覺得她看起來有些不一樣了,但又說不出來。

“哥,這次是全部了嗎?我可不可以回家去看遙遙了?”

“還差一件。”他賣關子。

程璃眼裏的光不再暴烈,變得極穩極靜,不躲不閃地看著許奉隸。

許奉隸招架不住,告饒,指指樓上,“其實遙遙早就來了,就在他的十一樓等著,今天我的安排,既是給你答疑,也是受遙遙之托,把他的前塵往事告訴你,當然,不包括後麵那些。”

程璃顧不上什麼禮貌,根本等不到他說完,急忙開門衝出去,沿著步梯飛快往上跑,兩級三級台階直接跨過去,幾秒鍾就到了十一樓。

房門是敞開的。

她喘息著衝到門口,一步沒站穩,直接撞到最貪戀的懷抱裏,被一把摟住,緊密到窒息,正好,她也不想呼吸,隻想溺在他的氣息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