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人內心藏了心事比肩上背負著重物還要疲累,更何況休鬱藏了如此之多,玉容瑕能做的隻有傾聽休鬱的訴說,休鬱需要的也正是如此。
擺上一桌酒菜,不問明天去向何方,談談過往的所見所感、坎坷辛酸,酒一定要盡興的飲,酒是濁物,濁酒卻可讓人看淡,半醉半醒間仿佛一切都不重要,酒中不似人間,醉後猶在幻境。
休鬱和玉容瑕談天論地了一個時辰,燕歸遲也沒來打擾他們。
直到玉容瑕和羅霜渡一樣倒下,休鬱還隻是半醉狀態,酒量深未必就是好事,有時想醉都不太容易,休鬱這一生尚未完全醉過,這次是最深的一次。
醉裏乾坤翻,休鬱昏昏沉沉卻又不得困倦,此時的休鬱比以往反倒更加精神了許多,酒壯英雄膽,以往的顧慮在酒後都不再擔憂,想見誰,去尋她便是。
休鬱走起路來穩穩當當,完全不像是喝過酒的人,倒是身上燥熱之意難以掩飾,休鬱便將外套褪下,這樣涼風一吹反倒是又消了幾分醉意。
休鬱走出涼亭,又在亭外的空地上來回踱步,忽聽亭中一個小姑娘的聲音響起:“你這是在糾結什麼事嗎?”
說話的是柳心,她從鬼王刃中飄出,坐在羅霜渡肩上。
“我想去看一個人。”休鬱回道。
“為什麼還猶猶豫豫?”
“我不確定如何見她。”
“哦,是那日你和映雪說的嗎?我聽見了你們的交談。”
休鬱點點頭,見柳心還有什麼話要說的樣子,便索性倚在支撐涼亭的一根柱子上:“你怎麼這樣看著我?”
此時的柳心坐在羅霜渡肩上,雙腿在空中胡亂搖擺,手中還在玩弄著羅霜渡頭發,隻是她沒有重量,也沒有實體,她睜著一雙大眼睛望著休鬱,好像才剛見過休鬱一樣:
“聽人說,酒後吐真言,是這樣的嗎?”柳心一副古靈精怪的模樣,她死時十六歲,以後經曆再多她的性格依舊是十六歲時的狀態,鬼是不長心性的。
“可以這樣講的吧,”休鬱坐在涼亭的圍欄上,目光在亭外的花鳥魚蟲間遊離不定:“酒後的人失了大多意識,不知什麼是秘密,不知什麼不能說,又或者是,醉後的人都看淡了吧,所以才會把真話說出來。”
休鬱眺望著微風拂過的樹梢:“也可能是,借酒後吐真言來述出平日裏想說又不敢說的話吧。”
“那好,”柳心又道:“我若問你些問題,你會回答嗎?”
“那要看你問什麼問題了。”休鬱輕笑,想在自己酒後問事情,自己這守口如瓶的性子還從未被人套出過話呢,藏在心底的就是封在心底的,永遠不會說出去。
休鬱以為柳心要問什麼深刻的問題,而柳心卻一開口就問了一個極端簡單卻又讓人無法回答的問題:
“喜歡是什麼?”
休鬱啞然了,如此模糊的概念叫人怎樣解釋才好?這分明是最基本的一種感覺而已,但柳心可能是真的對此一無所知,她隻說自己被父母遺棄,卻未說是何時遺棄,也許很早很早,早到她還沒機會見過人情世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