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讚美正教徒純潔、善良而強大的眾靈體。他們組成披堅執銳的無數軍隊,高擎著閃光的旌旗。

這時,山穀間響起沉悶的聲音,一支波斯重騎兵奔馳到了山下。當先的將軍在侍從的幫助下,摘下盔甲、胸甲、頭盔、護臂等物,這才能跳下馬,幾乎手腳並用往山上爬。山上的氣氛頓時緊張起來。

伊嗣侯三世靜靜地注視著,臉色緊張發白。

大麻葛低聲道:“陛下,是菲魯讚將軍。恐怕大食人又要進攻了。您還是帶著皇族先行離去吧!出此山區幾百裏,就是印度河。這片五河之地河汊縱橫,在沙漠裏長大的大食人斷然無法越過。咱們薩珊波斯,就能留下最後的聖火。”

伊嗣侯三世握緊權杖,五指蒼白:“若是沒有子民和軍隊,朕渡過印度河又有何意義?渡過印度河又如何?難道要讓戒日王抓獲,押到曲女城絞死?朕還不如與我的子民死在這裏,死在我波斯的土地上!”

大麻葛苦勸:“陛下,您的安危關係到我波斯的存續啊!”

伊嗣侯三世終於流出了淚水,說道:“四年前朕不戰而逃,舍棄了國都,這才導致了亡國滅種的命運。從那以後,朕就決定,無論走到哪裏,都要跟朕的子民在一起。絕不再放棄一人。”

這時年過五旬的軍方統帥菲魯讚爬到了山頂,向伊嗣侯三世鞠躬施禮:“臣菲魯讚參見波斯的王,偉大的萬王之王。有一個好消息要告訴陛下,大食人退兵了。”

伊嗣侯三世愣了:“退兵?他們已經將朕包圍,為何會退兵?”

菲魯讚將軍道:“臣一開始也不解,於是冒險抓獲了一名敵軍審訊。原來大食的哈裏發傳來命令,要將咱們隻擊潰,不殲滅,重兵壓迫,向東驅趕。”

大麻葛吃驚:“大食人究竟什麼意思?”

伊嗣侯三世慘笑:“因為大食人已經知道,朕要突破印度河,進入天竺避難。他們隻怕也想進入天竺,隻是苦於印度河天險,所以才驅使朕和天竺的戒日王開戰。一旦朕衝破印度河,大食人就會尾隨而進。”伊嗣侯三世繼而憤怒起來,“難道朕現在讓大食人輕視到了這種地步麼?難道在他們眼裏,波斯人就是一群綿羊,任由他們在草原上放牧嗎?”

周圍的皇族和麻葛一個個心情沉重,縱有清晨的冷雨澆頭,也敵不過內心的冰涼。伊嗣侯三世向東眺望,雨霧山巒之外,就是犍陀羅之地,過了犍陀羅,就是五條河流所彙聚成的印度河,被天竺人稱為五河地的地方。五河地仿佛梵天神張開了巨大的手掌,用縱橫的河汊、神秘的沼澤、湍急的水流守護著它身後那片廣袤、富饒、溫暖,到處流淌著奶與蜜之地。可是,即便他用幾十萬子民的屍體擊穿這河流進入天竺,也終究是在為大食人做嫁衣。前有戒日王,後有大食人,薩珊波斯帝國唯一的結局就是被這兩大帝王一口一口地咀嚼磨滅,化作塵埃。

伊嗣侯三世心中茫然,朕到底能往何處去?

菲魯讚建議:“陛下,咱們往北如何?若是能得到吐火羅國的接納,咱們進可以憑借地勢抵抗大食人,退可以進入大唐的邊界,得到大唐帝國的庇護。三年前您向李世民皇帝遞交國書,懇求他的援助,他認為路遠莫及,沒有出兵。咱們若是靠近……”

伊嗣侯三世悲哀地搖頭:“吐火羅隸屬西突厥,突厥人的性情你比朕更清楚,咱們這幾十萬人一旦進入草原,就會被這頭狼徹底吞掉。朕已經決定——”

伊嗣侯三世狠狠地拽掉皇冠,披散著頭發,任憑大雨澆頭。他揮起黃金權杖指著東方大聲嘶吼:“朕要帶領你們,擊破這印度河!朕要在天竺奪取一片土地,讓我薩珊波斯帝國的聖火永恒燃燒!朕要向兩大帝國同時開戰,不能生存,那就死亡!”

周圍的皇族、麻葛和將士一起狂呼:“生存!生存!生存——”

伊嗣侯三世大吼:“抬起聖火,跟隨朕的腳步,我們要渡河!”

“渡河!”

“渡河!”

“渡河!”

呐喊聲仿佛雷霆,震動山野。波斯人用巨大的圓木捆縛好聖火祭壇,上百人一組,呼喊著抬上肩膀。伊嗣侯三世走在最前麵,他用黃金權杖撐地,迎著風雨在山路上跋涉而行。五百多人抬著五座巨大的聖火祭壇跟隨在他身後,聖火照耀著薩珊波斯帝國最東部的邊境,指引著最後的波斯人走向流淌著奶與蜜的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