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章 你是不同的
第二百六十章 你是不同的
夜城歌緊緊拽著書信,緊到書信褶皺,破碎,最終如雪紛灑滿地。
他的臉色前所未有的泛白,透明得仿佛隨時都會消散。
夜城歌雙目無神地望著遠方,眼裏是前所未有的空洞與絕望,從來幽深似海的黑瞳變了顏色,恍若冰藍的色彩中,盡是支離破碎,那種傷到極致的痛,在眸瞳中似彙集,又似分散。
很想大哭一場,可是,無淚,剩下的滿腔熱血,也變得冰冷,在這冰雪覆蓋的冬季透入心扉的寒。
若弦,夜城歌一直那麼相信你,哪怕所有證據都指向你,我依然選擇相信你,相信你不會做出那樣的事情。
若弦,是夜城歌太過天真了嗎?竟相信失憶後的你真的如夜城歌愛你那樣愛著他,為了證明你的清白,夜城歌不眠不休、出動所有能夠出動的力量來查找真相,哪怕兩天下來,一無所獲,我依舊不曾放棄,我想好了退路,布置好了一切,而你,卻等不及了。
若弦,你可知,夜城歌從來不曾後悔為你拋下一切,負了天下,就算你要夜城歌的命,夜城歌也會給,可是,為何,你要這麼做?她是我的生母呀。
哀、痛、絕望,到了極至便是鋪天蓋地的恨意,瞬間彌漫半空,帶出一串濃濃殺氣。
司若弦,你的心,到底是什麼做的?你,到底有多狠的心?我為你做的還不夠多嗎?還不夠好嗎?
殺我至親,欲毀我國,賤踏我心,司若弦,你就是如此回報我拋棄一切也要與你在一起的代價?
你的心裏,就真沒有夜城歌的位置?曾經的恩愛,都是假的麼?
若弦,你可知,就算看到一地屍體,遍及鮮血,看到你與花淩哲離開,看到被你一招斃命的屍體,我依舊相信你有自己的苦衷。
可是,現在,你讓我情何以堪?
若弦,可不可以不要走?可不可以告訴我,那些,都不是真的?
應該恨的,但那滿腔的情意又當如何呢?夜城歌自嘲、苦笑,事情到了這樣的地步,他竟還有那麼一絲期待,除了愛,他竟連恨的力氣都沒有了。
戰神夜城歌,並不是不敗的呀,他能戰勝千軍萬馬,卻輸給了司若弦這個女人,輸得徹底。
曾經,為了打一場勝仗,他最高記錄是七日七夜不眠不休,真的很疲憊,可戰爭結束之後,他還能撐著處理了戰後事宜才休息,而今,才發現,原來,他也會有如此疲憊的一天,疲憊到再也撐不住,疲憊到再也不想睜開眼睛。
強大的夜城歌又一次病倒了,夜城浩發現的時候,他已經不醒人事,高燒不退,口中一直迷迷糊糊地說著些什麼,而他唯一聽清的,隻有若弦二字。
“八哥,你到底陷得有多深?事情未到絕望的地步,你就消極至此了嗎?從什麼時候開始,你也變成了有血有肉,有喜有悲的凡人?”夜城浩心疼地看著夜城歌,他是一直愛而不得,夜城歌愛了,執著了,得到了,卻也比他更加萬劫不複。
若弦,你到底在想些什麼?你可知,有時候,離開,未必就是成全呀!
病來如山倒,強悍如夜城歌,也足足折騰了兩天兩夜才見蘇醒。
“皇兄,你總算舍得醒來了。”夜城浩歎息,猶豫了一下,還是問了出來“可不可以告訴我,為何,如此不愛惜自己?就這樣,你就要放棄若弦了?”
“放棄?”夜城歌勾唇一笑,說不出的慘淡悲涼,他說“怎會可能放棄?就算天涯海角,我也會找到她。”然後,問問她,到底為什麼?
而他,最想聽她說的話是:那一切,不是我做的。
若弦啊,你可知,隻要是你說的,夜城歌都是信的呀!
渾渾噩噩了兩天,夜城歌的心境也調整了過來,整個人也開始恢複正常,他處理柔貴妃的遺體,處理該處理的事情,哪怕看了信,他依舊還是讓手下的人繼續查柔貴妃被害一事,當殘忍的真相攤在麵前,他再也無力地抗爭,也是從那個時候開始,司若弦這個名字,再沒有從他口中聽到過。
夜城歌,回複了遇到司若弦之前那個雷厲風行、殺伐果決的夜城歌,有關於司若弦的一切,都被他深埋在一個角落。
見夜城歌如此,最高興的莫過於夜振天,而夜城浩卻是越發擔心,在他眼前的,再不是熟悉的哥哥,他清楚地感受到夜城歌周圍籠上了一層真空,再沒有人可以靠近。
慕容柔的遺體本該第七日就入土的,夜城浩知道一旦入土,夜城歌必將馬不停蹄去尋人,若是以前,他會毫不猶豫地支持他,然而,這一次,他卻選擇了留下他。
夜城浩也不知道為什麼,明明就是熟悉的夜城歌在眼前,他卻有著說不出的陌生感,最讓夜城浩不放心的,便是他無意中看到夜城歌凝望司若弦畫相時,痛苦、落寞、掙紮、恨、殺氣。
夜城浩不知道夜城歌為什麼就突然恨上了司若弦,隻清楚一點,在這樣的時候,他不能讓夜城歌離開遠東國,此時的夜城歌太過恐怖,就像萬獸叢林中的猛虎,太過可怕,他怕,怕夜城歌一氣之下做出什麼後悔莫及的事情。
正因如此,本該七日入土的慕容柔足足在宮中的冰棺中躺了一年,尋了個最好的時機才入土,在那之後,夜振天本欲傳位予夜城歌,夜城歌卻在此時撒手而去,他要去找司若弦。
一年的時間,足夠沉澱很多東西,很多年以後,回想起此事,夜城歌還是感激夜城浩費盡心思地留下他。
木西國。。。
司若弦越來越嗜睡了,明明想要立刻回遠東國去找夜城歌問問為什麼,卻有些心有餘而力不足的感覺,內心的疲憊真的很損人,身體的不適,加之每每花淩哲帶回的消息都很不好,阻止她離開,她也就不再抗爭了。
木西國的冬天並不似遠東國那麼冷,若問司若弦對木西國什麼最滿意,那便是這天氣了。
暖陽高照,輕風撫麵,花香怡人,說不出的愜意,司若弦卻有一種疲憊的滄桑。
轉眼便是兩個月過去,司若弦倒是意識到不對了,聰明如她,很快就想到是花淩哲不想讓她離開而做了些手段。
不可否認,花淩哲一直待她極好,百依百順,想方設法哄她開心,就算司若弦百般刁難,他也是笑著,看得司若弦有時很想將他的臉狠狠踩扁。
當然,司若弦意識到不對的事情,還有一件,就是她這嗜睡的毛病越來越厲害,食欲也不太佳,看到腥味的東西,甚至有種想吐的感覺,猛然驚醒間,才發現,月事一直沒來。
冬去春來,木西國的天,暖意融融,司若弦已在將軍府住了三月有餘,原本平坦的小腹有些微凸起,卻也不明顯,水藍衣裙下,見不得幾分真切。
這孩子來得突然,卻也是司若弦目前唯一的支撐,在異國他鄉,有了這個孩子,她才不覺那麼孤獨,原本急著趕回遠東國的心,也因這孩子而暫時收起。
花淩哲對司若弦的好,有目共睹,整個將軍府的人,都說花淩哲與司若弦郎才女貌,卻也有些奇怪,司若弦有孕的事情,在將軍府不是秘密,下人們理所當然地認為那是花將軍的孩子,卻遲遲未見兩人有成婚的打算,不免覺得奇怪,但誰也沒有那個膽子去問這兩人的其中一人。
花淩哲的威嚴,自是不必說的,至於司若弦,待每一個人都好,所有人都一個態度,友好中帶著淡漠的疏離,哪怕因著懷孕而散發著母性的光環,但其身上散發出來的氣息,還是令人望而卻步的。
“白荷,花園裏很多花都開了,要不要去看看?”紫諾為司若弦端來每日必喝的安胎藥,提議道。
司若弦不動聲色地喝下,優雅地擦擦嘴角,道“沒什麼好看的,我還是睡覺吧。”
“你也不怕睡成豬。”花淩哲帶笑的嗓音傳了過來。
司若弦眉頭都沒抬一下,回之“其實,豬也是很幸福的,吃了睡,睡醒了吃,什麼都不必管。”
“然後,待養肥了,一刀宰之。”花淩哲很平靜地道出事實。
“你來就是為了說這個?”
“當然不是了。”花淩哲說“我怕你天天睡覺,真睡成了豬,這暖陽高照,春風和煦的,春意正濃,到處都是新意,不出去轉轉,豈不可惜?”
“不怕我跑了?”司若弦挑眉,這才抬頭看花淩哲。
花淩哲回以司若弦一個笑,道“怕。所以,我全程守著你,你就算有心也逃不掉。”頓了頓,又道“就算我放你離開,你現在也不會離開吧?遠東國的通緝令不僅沒撤,還加了不少賞銀,勢要抓你回去,江湖中人都開始蠢蠢欲動了。你一個人也就罷了,現在有著身子,不顧大,你總會顧小吧?”
司若弦覺得,花淩哲這人,確實是厲害的人物,總能猜到她想什麼。
“你怎麼就知道我會為了肚子裏的孩子而留下?”
“你告訴我的。”花淩哲說得煞有其事,司若弦愣了一下,她可不記得什麼時候告訴過他,不過,略一思索便了然,隨即笑道“果然不愧是一代戰神。”
“你這算是誇我嗎?”
“你認為呢?”
“怎麼樣?想不想出去轉轉?”
“今天怎麼這麼好心了?”
“我哪天的心不好了?”
“三個多月了,你可是第一次提出要帶我出去逛逛呢。”
“我能說,隻是因為你現在不會跑了麼?”
司若弦一愣,這男人,要不要這麼直接呀?花淩哲見司若弦的表情發生了些許變化,也不待她開口,笑道“你不是怕寒麼?木西國的冬天雖不冷,卻也有些涼意的,你懷孕初期,必須小心謹慎一些,受了風寒就不好了,再者,大冬天也沒有什麼好看的。”
司若弦心裏有些古怪,不可否認,這個男人總是能夠讓她感動,讓她分明孤寂而浮躁的心逐漸安靜下來,坦然接受一切,當然,這男人也很直接,打擊起人來的時候也是毫不含糊的,不會給你留一點情麵與餘地。
最終,司若弦還是跟花淩哲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