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總是背著她,走過那彎彎繞繞的花叢小徑,像是走過人生的悲喜一切。
他與她坐了一次旋轉木馬,其後他就再也不坐了。
他說,那樣的感覺太痛苦,一直在追逐,卻永遠也追不上。
看著你的背影近在咫尺,伸手都可觸碰的距離,可是卻永遠也摸不到。
喜歡?愛?這到底是個什麼樣的字眼?
她曾經想找出愛他的證據,拚命的,瘋狂的找。
但是卻沒有,沒有。
沒有證據的東西,是那麼缺乏說服力,那麼空洞的,甚至於絕望。
她隻記得彼此呼吸間輕淡的甜膩,那肺葉裏都充斥著他的氣息。她隻記得他睡著的容顏,她隻記得他手掌的溫度,她隻記得他栗色的發在陽光下細碎的光。
這些,是愛的證據嗎?
隻憑這些記憶就能斷定她愛他嗎?
愛,到底是什麼?是他失去生命之後的心痛,還是每每午夜夢回時的眼角的未幹淚痕。
這是她在親手收割了他生命後一直在思考的問題。
後來,為了麻痹這痛感,她不聽的接任務,終日在殺與被殺中度過。
疲憊充盈了全身,思緒都被終日的緊張所占滿,終於將那身影一點一點從心裏擠了出去。
她以為,她忘了。
卻不曾想,那不是忘了,而是已經刻在了心底深處那一方小小的角落裏。
隻要稍稍一撩撥,就會迸發成最燦爛的花。
顧惜諾,是她年少所有的愛與執念。
女孩一生總會有個少年教會自己喜歡與愛。
顧惜諾就是鳳傾狂的那個少年。
他用生命教會了她愛,用鮮血書寫了愛這個字眼,教會她心痛,教會她不舍,教會她後悔,教會她生命有時候可以用這樣的方式放棄。
不顧一切,直到灰飛煙滅。
鳳傾狂看著眼前的鳳歸遠,心裏滔天海浪翻起,震驚,酸澀,無言,傷心,種種情緒交雜在一起,一時間將眼眶全數充紅。
百感交集,卻沒有淚意。
鳳歸遠沒有察覺到鳳傾狂情緒的變化,依舊在輕聲訴說。
“我多麼喜歡她呀,多麼愛她呀。她是毒藥,我就是那欲罷不能的吸毒者。明明知道會上癮,卻依舊戒不掉。我有了另一次的生命,自然會想要再續前緣。本來這隻能是夢中的想法,可是卻被我找到了。”
鳳傾狂看著鳳歸遠清雅的眉眼,喉嚨中一聲嗚咽,她想開口,卻發現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有人告訴我,這裏靈氣充沛,能夠創出一個新的魂,隻要將魂渡入合適的身體,待到成年之時,以執念畫陣必定就能引入自己想要的靈魂。”
他的額頭輕輕抵上鳳傾狂額頭上,嘴唇輕念。
“小七,我成功了,我創造出了魂。你看你長得多像她啊,一樣的眉眼,一樣的容顏。可恨那突如其來的天之力炸碎了你體內的魂力,你成了癡兒。”
他輕輕歎息,帶著溫柔。
“不過沒關係,我可以等,我的執念如此之深。隻要能放出天之力,我依然能將那缺乏的一塊靈魂補齊,到時候,我們依然可以在一起。在此之前,我先將這個多餘的靈魂剝離出去,我終於有辦法將這靈魂趕走,你且等著。”
鳳傾狂的耳邊充斥著他的話語,她的指尖顫動,嘴唇張了張想說些什麼,但是卻無力開口。
事到如今,她算是聽懂了鳳歸遠的意思。
鳳歸遠就是顧惜諾,顧惜諾就是鳳歸遠。
既然她與十一娘能來這異世,顧惜諾當然也可以。
顧惜諾來到這異世後,不知從哪裏得知了能將她的靈魂拉到這裏進而重新複活她的方法。
可是卻被天之力所打斷,魂魄被炸缺了一塊,讓那具身體變成了癡兒。中途不知又出了什麼紕漏,十歲的時候,鳳歸遠發現了身體內又有了另外的靈魂。
為了不讓計劃夭折,他必須想盡辦法讓這多餘的靈魂離開,再放出天之力,這樣才能補齊那一塊靈魂,進而複。
也就是她,從始至終,他的目的就是她。
可是,老天爺給大家都開了一個玩笑。
她早就來了,十歲就來了。
不是其他人,也不是童話,她就是來了。
顧惜諾一心想要她來,心中已是有了魔障,但是卻不曾想,她早就來了。
或許,他是掙紮的。
對她千般好,萬般寵,卻又一邊設計著她的死亡。
“你愛她嗎?”鳳傾狂隻聽自己的聲音緩緩響起。
“誰?”鳳歸遠,哦,不,應該說是顧惜諾反射性的問道。
鳳傾狂嘴唇微張,輕輕出聲。
“小七,你口中的小七。”
“愛?”鳳歸遠有些微微的怔忪,眼眸迷茫充斥,又似乎回憶起了什麼,不經意間唇角有了笑意,忽然想到了什麼,那笑意又換成了一抹冰冷。
“不愛。”他的聲音冷得如同寒風呼嘯,直直刺入鳳傾狂的心扉。
“不愛嗎?”鳳傾狂唇角微微勾起,一絲苦笑。“既然不愛,為何這麼執著想要在這裏複活她?”
鳳歸遠看著她的眉眼,手指輕輕撫過她的眉黛,她的臉頰,動作輕柔,如同在觸碰一件易碎的瓷器。
“因為恨。”他的聲音輕淺,明明是輕若羽毛的音調,聽在人的耳裏卻有些毛骨悚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