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如媚蹙起眉,渾身沉墜,胸口仿佛被什麼重物壓住了,動彈不得。
她隻能撐開酸脹的眼,模模糊糊的向前看去。
“快醒醒,快回去,你不能睡了。”
視線中映入一道模糊纖瘦的身影,柳如媚眯起眸,試圖辨清她的容貌。
那人慢慢向她走來。
很熟悉熟悉的仿佛……仿佛……
她倏然睜大雙眼。
“你,你——”
為何同她生的一模一樣?!
不僅僅是容貌,身段,乃至裝束打扮,都是不差分毫的。
女子俯身下來,輕輕的攙起她。
她瞳仁漆黑,清澈若泉,眉眼間比起柳如媚多幾分淒楚悲哀:
“多謝你,助我一回。”
她低聲道謝,嗓音柔柔怯怯。
柳如媚不解,茫然佇立原地,身子悠悠的發輕,似乎有什麼東西被一絲一縷的抽離出去。
她定眼細看,她與對麵那少女之間,竟牽扯著千萬縷銀色絲線。
絲線泛著點點熒光,有什麼東西在當中流動,轉瞬間就沒入少女身體,消失不見。
少女輕輕推了她一把:
“走罷,他在等你。”
柳如媚難以控製身體,仰頭就往下傾倒。
然而身下似是萬丈深淵,她如墜雲端,直線掉落。
隱隱聽見少女略帶哭腔的嗓音,摻雜著極複雜的情緒。
悲慟,哀傷,不甘。
最終化為一片釋然。
“替我斬斷這最後一縷情絲……”
“我就真正放下了。”
柳如媚在她的低聲絮語中,再度失去了知覺,沉入意識的深海之中。
……
醒來時,柳如媚的大腦還有片刻的混沌。
目光所及之處,是她熟悉且陌生的屋子,她動了動指尖,手臂就傳來撕扯般的劇痛。
那是怎樣的痛呢?
宛若一身的肌膚被人生生剝開,痛的她叫不出聲音,隻有淚水模糊了雙眼,一滴滴的滑落,染濕鬢發。
她好疼,好疼。
耳邊傳來淩亂的腳步聲,柳如媚張了張口,艱難的側過頭去。
“媚兒,媚兒,沒事的。”
蔣恪慌張的半跪下來,伏在她身側,緊握住她的手腕。
溫暖的力量從他指尖源源不斷的傳來,逐漸充盈了她的身體,舒緩了那令她神魂俱裂的疼痛。
可是很快,這溫暖就消散了。
仿佛隻能在她身體裏打個轉,就飛快的流失而走。
蔣恪赤紅著眼,發冠散亂,是她前所未見的狼狽模樣。
他用力攥緊她的手,喃喃道:“不會的,不會的,不會這樣的。”
柳如媚不知他在說什麼,她想甩開他的手,卻沒有任何力氣。
唯獨淚水不停的滾落,在頰邊濡濕了一團小小的水漬。
她在哪兒?她為何會這般?阿空哥哥呢?
柳如媚有好多話想問,好多話想說,但喉間喑啞,竟是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蔣恪抓著她的手腕,良久,竟嗚咽起來:“對不起……媚兒……我沒有別的法子了……”
“是我害了你……對不起……”
柳如媚從未見過蔣恪哭。
莫說哭了,他少有情緒激烈的時候,唯獨幾次例外,就是因著卿卿與她。
今天,他卻哭了。
但她竟半點都不覺得悲傷,似乎所有對他的情,都已經幹幹淨淨,一絲不留了。
不對,還有一絲。
恨。
柳如媚望著他,雖口不能言,身不能動,目光卻如一潭死水,不興波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