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第三節課上,後排的男生遞來一張紙條給綠。綠看後拿起筆寫下回複,折好讓後排男生原路傳回去。
綠知道陳茉看見了。
她看見連勳他們在校門口叫住她,也看見了她從書包裏拿出便當。
綠的便當盒形狀,陳茉再熟悉不過。為了讓陳茉“看見”,在拿出便當後,她沒立即放進桌肚,而是應召與薑孜到走廊講八卦去了。
這麼明顯地擺在課桌上,陳茉看不到才有問題。
其實,從進教室起綠就察覺了陳茉的視線,隻是故意在回避。
對,她這個人不但小氣吧啦,還很斤斤計較。
陳茉和斐有說有笑一起上學的畫麵讓她很不舒服,所以張傳叫她過去的時候,她想都沒想,身體就替她做了決定。
兩分鍾後,同張紙條再次傳回。再三被打斷聽課的後排男生不耐煩地戳戳綠的後背,附贈一句:“你們煩不煩?”
綠小聲抱歉,身體以最小的幅度扭轉,接過紙條,放在課桌下小心打開。
『你今天帶了便當?』
『嗯,給小栽做便當還剩很多材料,順便就給自己做了一份。今天你和斐一起吃吧。』
『哦。』
興師動眾傳回來的紙條,也僅僅隻比原來的內容多出一個字。
你看,是“哦”。
而不是“你不要小家子氣嘛最近隻是帶斐熟悉一下新環境而已”之類的解釋,也不是“你果然還是生氣了!要不要這樣較真啊真是”之類的埋怨,更不是“那你燒了什麼好吃的我也要吃”這樣的撒嬌。
隻是簡簡單單一個語氣詞——“哦。”
明明不回也可以,可陳茉偏偏回了。
綠陰暗地想,她這麼多此一舉,就像是料到傳回來會讓她挨後座男生一頓罵似的。
將紙條揉成一團丟進桌肚,綠麵無表情地將課本往後翻了一頁。
桌肚裏,紙團和便當盒並排躺著。
綠做得便當永遠很大份。
給妹妹做,會考慮她嘴饞的同學也要吃;給父親做,會擔心他吃不飽。
潛意識導致她動不動就做會出一個超大量超豪華的便當,以至於妹妹的食物經常遭到同學哄搶,父親時常被圍觀的同事驚歎。
一早起床給家人準備食物,這件事本身就已經很了不起,更何況綠是那種能在便當盒裏擺上獅子頭這種大菜的女生。
然而今天準備的便當,卻是經過精心衡量的。
一個人吃太多,兩個人吃剛剛好,三個人會不夠。
這天,綠獨自吃完了二人份的便當,飽得她打了一下午的哈欠。
不管她有多看得看,多多少少還是會有點不舒服。
既覺得陳茉偏心,也覺得轉學生太過分。
好在,讓綠分心的東西有很多,她的注意力不會總在這些雞毛蒜皮的小事上。
好不容易撐到周末,卻下起了雨。
鄰居家的小孩邀小栽去吃草莓,臨出門前,綠蹲在玄關給她穿好嫩黃色的海綿寶寶雨衣,雨靴也印著海綿寶寶。
翻好頭上的折簷,綠直起身,雙手抱胸端詳渾身上下黃絨絨的妹妹,忽然認真地感歎:“你還真是……像隻雞啊。”
小栽毫不客氣地張嘴咬住不會誇人的姐姐。
“哦喂,文盲鬆口,這是比喻你懂不懂?誇你可愛呢!”
小栽“哼”了一聲,背上裝滿零食的小書包,踮起腳尖從鞋櫃上摸到全是海綿寶寶的傘。
綠幫她把門打開。
小家夥撐開傘,將傘柄扛在肩頭,語氣冷酷叛逆:“不用送我了。”
綠靠在自家門框上,悻悻地甩了甩滿是齒印的手指。
小栽按了對門的門鈴,門被打開,鄰居家阿姨看到全副武裝的小栽先是愣了一下,繼而忍俊不禁對綠說道:“我會幫你照顧她的,你就安心複習功課吧。”
綠是本小區著名“好女孩樣本”,不但顧家成績好,就連性情也沒得挑,附近一帶的家長做夢也想要這樣一個乖巧懂事的女兒。不誇張地說,她要是去早點鋪買包子,老板不但不收錢,還會硬贈她一杯豆奶。
又因她兼任陳家的“女家長”,獨自照顧父親和年幼的妹妹,少年老成,故而尤其惹媽媽們的憐愛,即便她從不張嘴求助,主動幫忙的人依舊比比皆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