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人是有天賦的。
凱特在跟著雪萊東奔西跑了十來天之後終於不得不領會到了這個淒慘而又殘酷的事實。他看著她每天跑到受害人家屬處溫言詢問事情的經過,又去當地的治安部門調取相關的資料,繼而又去了案發現場模擬當初事情的經過,最後去受害者的墓地前祭拜冤屈的靈魂。
那動作和過程異常流暢,流暢到了凱特以為這是個有幾十年經驗的老賞金獵人。
“這有什麼難的。”雪萊歪著腦袋跟凱特一起捋做賞金獵人的過程:“首先先去金主,啊不委托人家裏了解大致情況,搜集盡可能多的信息,這其中還可能得到治安部門的一些情況,避免後續發生可能的爭執;第二就是獲得一些初期判斷,包括犯罪手法等一係列跟凶手有關的信息;第三是盡量貼合凶手的心理活動做一些模擬,推斷凶手的心理活動;最後去祭拜,這是因為有很多凶手會在事後來回味當初施·暴時帶給他們的快·感。”
“這都是你之前積累的經驗嗎?”凱特問:“在……那個地方?”
他倒是避免說出了流星街三個字,免得引起雪萊的不快。而後者撩著頭發伸著懶腰,臉上看起來並沒有特別的神情。
“你要說是那就是,要說不是那也就不是——我學習的地方太多了,不隻是那一個。”
凱特抿了抿嘴唇。
那時他們正在前往抓捕雪萊鎖定的第一個目標的路上,在擺放了所有家屬之後,雪萊拿著殺死最後一個受害者的凶器掂量了一會兒,一言不發地帶著凱特往這個國家的東北角走了。
凱特一臉茫然,滿腦子都是“???”,追問之下雪萊才吐出兩個字。
“直覺。”
服了你了。
凱特很認命地想,腦子裏腦補出了不少第一次抓凶犯的場景。
會是怎樣的危機重重、千難萬險呢!
少年心中溝壑萬千,看著窗外的景色雄心壯誌,正覺得自己的未來波瀾壯闊的時候又瞥到了老神在在的銀發姑娘的臉,心裏的火焰一下子被潑了個幹淨。
真是……
他想到了突然間結束的獵人考試,又想到了莫名其妙拿到了獵人證的身邊的這個人,總覺得第一次抓捕也隻會平平無奇而已。
事實證明他是對的。
在官方都對這個傳說中的五麵殺人魔束手無策,隻能依靠路人的記憶畫出一個凶手的背影的情況下,雪萊竟然在一個小小的城鄉結合地段裏準確地找到了一個看起來平平無奇,甚至有些衣衫襤褸的中年男人。
凱特在那一瞬間覺得雪萊是在人群中做布朗運動找的人,可在兩個人逐漸逼近目標的時候,那個或許會被鄰居稱為老實人的男人目光裏閃過了一道凶光。
那道目光讓凱特一瞬停了腳步,但雪萊抽出長刀一擊砍在了對方的頸後!
凱特看著那個人軟軟地倒了下去,雪萊拽著他的衣領,拖著麻袋一樣將人拖了過去。
“聯係警察吧,做個鑒定什麼的。”雪萊看了看四周圍觀的人群,摘了凱特的帽子,遮住了自己的臉:“然後就能通知受害者家屬了。”
事情如雪萊所預料的那樣,她抓到的就是犯人,而受害者從各個城市向這個小城湧來。一時間小城的治安部門無法容納這麼多義憤填膺的家屬,轉頭向雪萊請求她勸一勸家屬保持穩定的情緒。
“這我有些做不到。”
雪萊撓撓頭:“要是萬一人家問我一句‘你有沒有死過小孩’之類的,我怎麼回答人家。”
凱特目睹了親屬將行政役所圍得裏三層外三層,叫囂著要他們交出凶手,由家屬來裁決。少年的眼神最開始有些嫌煩,後來冷漠得可以,倒讓雪萊意外了起來。
“我以為你會說讓家屬冷靜下來,相信最後判決的結果,還有國家會還給受害人一個公平公正呢。”
“我又不是蠢貨。”
少年翻了個死魚眼:“我要是相信什麼法治和公平,大概早就死在垃圾堆裏了。”
唔,這是有故事啊。
雪萊想起他跟金之間的師徒之情,拍拍他的腦袋。
“辛苦你了。”
少年有些別扭,但不再說話。
雪萊在小城待了兩天就打算去接下一個案子了,懸賞金到最後也就拿了一半,剩下的一半在將家屬聚集起來後,宣布成立一個小型的基金委員會,用來專門對相同類型受害者家屬進行心理輔導。
“我覺得不會有什麼用的。”凱特在離開後說:“他們的偏激不是心理輔導就能夠掰回來的。如果說家人朋友的死亡是導火索的話,那麼更大的推手是對殺人凶手束手無策的治安部門。如果他們有用的話,受害者家屬不會湊錢懸賞找凶手的。”
“話是這麼講,但現在最初的目標實現了,如果他們還想活下去的話,對哪些部門束手無策的憤怒就應該先放到一邊,嚐試著回歸自己的生活。我要是把錢都拿走了,就真的把他們往絕路上推了——話說我這麼做,不會觸犯行規吧?賞金獵人有沒有什麼不能不全額收費的潛·規·則之類的?”
“有了你會遵守嗎?說得好像真的很在意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