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懷瑾回握住菱側妃的手,心中酸澀湧起。
“殿下,將來兒子長大了之後,你幫我告訴他一聲,他的母妃很愛他,好嗎?”
段懷瑾聲音有些哽咽,“好……”
殿內這般生死離別,殿外的氣氛亦是沉重壓抑,那剛生出來的孩子在皇後的懷裏哭個不停,皇後在輕聲哄著,除了他們兩個的聲音,其他人都是安靜地站著,沒有人任何人開口說話。
許久之後,段懷瑾終於從內殿裏出來,輕聲道:“菱側妃已經……去了。”
這結果,所有人都已經事先料到了,所以此時也並沒有驚訝,皇後聞言將懷中的孩子交給身後的嬤嬤,然後帶頭走入了內殿之中,其他人也是相繼跟進去。
段懷瑾把那鎮魂石交還給溫悅汐,溫悅汐接過,猶豫了一下,終於輕聲開口道:“節哀。”
“你覺得我這樣做是不是有些卑鄙?”打從一開始,自己選中夏侯菱就是讓她生下這個孩子,然後……他早就知道有這一天了,卻還是那樣做了。
溫悅汐搖了搖頭,“這個我說了不算,端看菱側妃是什麼感受。”
段懷瑾沉默。
這時候,言詩雲從裏麵走了出來,見著段懷瑾和溫悅汐相對而立,腳步略緩了一下,這才繼續上前去,輕聲對段懷瑾道:“母後讓我來問殿下一聲,說……是不是可以給菱側妃準備喪事?”
段懷瑾的聲音有些無力,道:“全憑母後做主吧。”
剛剛經過生孩子的一陣手忙腳亂之後,東宮裏的所有人又都忙了起來,新生和死亡接連發生,還未來得及感受喜悅,悲傷就已經接踵而至……
消息傳出,所有人都沒什麼意外,菱側妃身子不好的事情,這是人盡皆知的,從一開始大家心裏就都很清楚,菱側妃大約是邁不過這道鬼門關的。
菱側妃的喪事很快辦妥,照規矩下入皇陵,而她的孩子順理成章地由太子妃言詩雲來撫養。
眾人私下裏都道,這未嚐不是一個好的結果。那夏侯菱本來就纏綿病榻,沒幾年好活了,隻是延挨等死而已,如今雖然死了,但是好歹嫁給了太子殿下,得以下葬入皇陵,受皇室後人香火祭拜。而且生下的這個兒子養在了太子妃的名下,名義上也算是嫡長子了,將來太子殿下登上皇位,那這孩子就占了一個先機。
若是再幸運一些,太子妃以後無法再有孩子,那這個孩子就成了唯一的嫡子,身份又是大不相同。而太子妃的處境也不會再像以前那麼尷尬了,就算是養子,養在她的身邊,時間久了,感情自然也就有了,就算她今後無法再生育孩子,旁人也不會議論什麼。
這麼一說,當初太子殿下決定納那夏侯菱為側妃倒是十分正確的。
而東宮之中,言詩雲抱著懷中的孩子,神情溫柔慈愛。她之前就已經想通了太子殿下為何非要納夏侯菱做側妃不可,為的就是讓這個孩子來到自己的身邊,而這也就意味著,其實太子殿下是認為自己不可能生育孩子了。剛意識到這一點的時候,言詩雲的確痛苦了好久,若太子殿下不是十分確定的話,應該不至於會這樣做。也許當初,太子殿下和蔚王妃一起隱瞞了自己什麼。
但是太子殿下納夏侯菱做側妃這件事情的確是為了自己,這一點她十分感激,所以對於這個孩子,她決心會把他當做自己的親生兒子來養。或許,將來的後半生,自己都要與這個孩子相依為命了……
妙毒夫人離開的這天,溫悅汐和段蔚予把她一直送到了城門外,見著溫悅汐臉上依依不舍的神情,妙毒夫人不由含笑道:“你這孩子當了娘親之後,倒是比以前多愁善感了很多,好了,我會時常給你寫信的,有時間的時候,我再來看你們。”
“師父路上小心。”
“嗯,我走了,你們回去吧。”
看著自己的師父上了馬車,溫悅汐不由喃喃道:“想當年,我也是在這個地方跟你分別,隨著師父一起離開的。”
段蔚予聞言伸手攬住了溫悅汐,柔聲道:“當初我是願意放你離開,如今你想走卻也走不成了。”
溫悅汐聞言含笑偎進段蔚予的懷中,“我好不容易賴上你,怎麼會舍得走?”
……
西域的夜風如此之冷,一到了晚上,外麵便是全無人煙。
一座墳頭前,有一男子席地而坐,手裏拿著一壺酒,卻並不喝,隻盯著麵前的墓碑,似乎看得出神,仿佛周遭的一切都不存在了似的。
有腳步聲緩緩接近,男子不知是沒有察覺到,還是察覺到了並不願意去理會,仍舊沉默著盯著麵前的墓碑,並不回頭去看。
有人在他身旁蹲了下來,身上傳來淡淡的清香,這一刻他知道來人是誰了,但仍舊沒有開口,也沒有去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