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久,葉念安才一手搭在衛子戚的胸膛上,慢悠悠的從他的懷裏退出來,站直了。
可是人,還是輕輕地靠在他的身上,甚至連扶在他胸膛上的手都沒有離開過。
她就像是完全忘了有衛然那麼個人,忘了這裏還站著衛子戚真正的妻子,好像這裏原該就是屬於她的地方。
她朝著燕北城熟絡的笑,“北城,好久不見。”
燕北城頗覺好笑的瞥了衛然一眼,才看著葉念安說:“是啊,聽說你醒了,不過也一直沒去看你,實在是脫不開身。”
“你一個大忙人,哪能指望你來看我啊!”葉念安笑著說,“你這性子,過去就那樣,沒想到過了這麼多年,還是那樣。”
“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嘛!”燕北城笑著說,“再說,我也沒想改我這副德性,自然是沒變的。”
說完,葉念安又跟嶽路遙打了招呼,跟他們話家常,聊著以前的事情。
衛然一點兒也融不進這對話裏,他們的過去,她統統沒有參與過。
葉念安那份兒自然的熟絡,好像就是在特意表現給她看。
而衛子戚,也沒有要幫她的意思。
衛然終於忍不住,聲音有些微冷的說:“葉小姐,這麼長時間了,你的身子還沒好利索?”
葉念安轉頭,這才想起有衛然這麼個人似的,卻仍舊沒把位置還給她,而是自然的說:“病了這麼些年,那是這麼短的時日就能把身子養好的?”
“既然如此,怎麼不在家多休息休息,出來多傷神。”衛然又說。
葉念安搖搖頭,“今天這日子多重要啊,不出席,可不合適!再說,也過來見見老朋友們,也免得再一家一家的跑了,那樣豈不是更累。”
他們說話間,周圍的人也注意到了這邊的情形。
雖說不至於聽到他們在說什麼,可是看這畫麵,這八卦便自然而然的流傳了開。
所有人都在偷偷注意著這邊的發展,就連林秋葉都看到了。
林秋葉氣的臉都僵了,拽著衛明毫,低聲說:“那葉念安是怎麼回事兒!小然還在那兒站著呢!她就這樣靠著子戚不放,還要臉不要?她葉家不要臉,咱們家還要臉呢!”
“你看這些來賓的反應,都等著看好戲呢!小然也是,怎麼就不知道把她趕開!”林秋葉氣的幹著急,卻也不能自己親自出手。
“怎麼趕?”衛明毫好笑的說,沒想到林秋葉也有這種氣糊塗的時候,“難道當眾把她拽走?這兒可有這麼多人看著呢!生怕鬧得不夠歡快,要是小然再這樣公然的吧葉念安趕走,這不是正遂了這些人看熱鬧的心願嗎?”
“在這種場合,可不能鬧的不好看。葉念安她臉皮厚,小然可不行。再說了,咱們衛家,跟葉家能一樣嗎?”衛明毫笑道,不過看著葉念安的目光,卻冷了起來。
衛然卻是微微一笑,笑的葉念安都愣了。
從剛才她來了,衛然雖說沒給她擺臉色,可也沒給她什麼好臉兒,始終麵無表情的。
她現在突然笑的這麼春風和煦,葉念安就有點兒吃驚了。
“葉小姐,你現在還沒力氣,站不穩嗎?”衛然笑著問。
葉念安一聽,就知道衛然的意思,可她當然不會給衛然機會。
一個才十八歲的黃毛丫頭,也想跟她比?
衛然還嫩了點兒!
葉念安手指輕按著太陽穴,搖搖頭,身子又往衛子戚的身上靠,“是啊,還不穩當,一陣一陣的犯暈。”
她看向衛然,一臉的歉然,“真對不起,過來反倒是給你們添麻煩了。”
“不麻煩。”衛然說道,“既然這麼暈,不如就讓嶽先生扶你去沙發上休息一下吧!”
衛然說著,目光指著不遠處,靠著牆邊兒的皮質沙發。
不管嶽路遙心裏對衛然是什麼心思,可他剛才過來,可是打著道歉,要與衛然和好的旗幟過來的。
衛然都發話了,嶽路遙自然是要表現一番。
他立即便扶著葉念安,明請暗拽的,就要把葉念安拽走。
葉念安好不容易占了這麼個位置,哪能輕易地離開,使勁握著衛子戚的胳膊,搖頭道:“我現在已經好多了,不用去休息!”
一旁葉念如冷眼看著,心中不免冷笑,腦中隻生出了兩個字,蠢貨!
葉念安死死地握著衛子戚,這讓嶽路遙也不好使勁拉扯她。
動作大了,互相拉扯的東倒西歪的,又像什麼話。
衛子戚卻是微笑著,覆蓋住了她握著他胳膊的雙手,把她的手指一根一根的,從他的胳膊上移開。
衛子戚手上動作著,可是眼睛卻沒有在看她的手,反倒是盯著她的臉,全程都露著微笑。
那微笑說不上冰冷,笑意卻也沒到眼裏邊兒,就那麼冷淡疏離的笑著,讓葉念安心裏打起了鼓,不敢再放肆。
葉念安被他看得移不開目光,就像是被定住了似的,眼裏帶著些不確定的懼怕。
她一動不動的,就任由衛子戚把她的手指掰開。
最後,便將她的兩隻手都從胳膊上拽下去。
“還是去坐著休息會兒吧!”衛子戚淡笑道,雙眼卻閃著不容反駁的命令。
葉念安咬咬牙,才又微笑,“也好,我去休息一下,也免得讓你擔心。”
可她依舊站著不動,甩開嶽路遙的胳膊,抬頭對衛子戚說:“子戚,你不扶我過去嗎?”
衛子戚正要拒絕,目光往衛然身上瞥,想要看看她的反應,卻發現她現在的注意力,壓根兒就不在他的身上。
衛然的目光在台上,衛子戚也看過去,發現齊仲良和夏雯娜正在那邊站著,而齊承積,正緩緩的朝他們走過去。
衛然的目光始終追隨著齊承積,根本沒注意到這邊的情況。
衛子戚抿著唇,因為繃得太緊,嘴角還有些抽。
他忘了,現在幾乎所有的人,目光都落在齊承積的身上。
隻是現在,衛子戚隻看到了衛然對齊承積的關注。
他冷冷一笑,收回目光,轉而對葉念安說:“好啊!”
說完,衛子戚便扶著葉念安走向沙發。
兩人剛剛走到沙發邊,宴會廳的燈光就暗下來。
雖未完全暗下,仍能讓賓客看清周圍的人,可也足夠凸顯最前方的追光燈了。
追光燈打在齊仲良,夏雯娜以及齊承積的身上,與周圍的昏暗比起來,讓他們三人顯得特別的突出。
隨著宴會燈光暗下來,原本都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聊天的賓客,也止住了聲音,紛紛的看向台前。
待得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他們三人身上,燈光才重新恢複,整個宴會廳又變的通亮。
齊仲良手握著話筒,深深地吸了口氣,才用低沉的聲音說:“感謝大家,今天都能從百忙之中抽.出時間過來參加這場宴會。因為這場宴會,對我齊家來說,實在是太重要了!”
“邀請函中,已經寫得很清楚了。想來在收到邀請函之前,大家也都知道了這個消息,就是犬子他並沒有死,在經曆了劫難之後,克服了巨大的痛苦與恐懼,又回來了!”
“當然,這中間遇到了太多的事情,承積所遭受的痛苦,也不是一般人能夠輕易想象的。即使我現在原原本本的告訴大家,恐怕,大家也無法真正的切身體會。”
旁邊,夏雯娜想著自己的兒子在外麵吃了那麼多苦,便在旁邊無聲的流淚。
侍應趕緊上去遞上一張紙巾,讓她擦。
“而且,大家都知道,原本我們都以為承積死於當年的那場恐怖襲擊,因為襲擊中的爆炸,承積的臉受了嚴重的燒傷,這也是當初我們會將別人的屍體誤認為是承積的原因。”
“也正因為如此,承積現在臉上有了些變化。不過,依稀也是能看出以前的麵貌。對於我們親近的家人,他仍然很熟悉。但是對於各位來說,恐怕會有些陌生。”
“所以,今晚這場宴會,除了是慶祝承積曆劫平安歸來,也是為了將他正式介紹給大家,讓大家能夠重新認識承積!”
齊仲良轉頭對站在旁邊的齊承積說:“承積,來!”
齊仲良讓出位置,讓齊承積站到中間。
“今後,承積將進入‘齊臨’學習,先從基層學習,今後進入‘齊臨’的業務部,免不得要與各位有生意上的往來,也希望大家能多多照顧,多多指點他,在這上麵,他還是個新手,還有許多要向各位學習。”
齊仲良這話出來,下麵的人雖然麵上都淡笑著點頭,可心裏卻不禁被炸了一下。
齊仲良把齊承積安排進“齊臨”,這是要培養他和齊承之競爭嗎?
在這些人看來,齊承之將繼承“齊家”,已經是鐵板釘釘的事情了,現在突然冒出這麼一下,是什麼意思?
站在台下看著的齊承之,卻麵色不變,微笑著低頭,把玩著袖口。
“承積,你來說兩句吧!”齊仲良對站在中間的齊承積說道。
齊承積點點頭,走到話筒前,拇指在話筒上來回摩擦了幾下,才低緩出聲,“各位,見到我這樣子恐怕還不太適應,沒關係,多看幾眼就好了。”
他微微一笑,“今天辦這個宴會,就是讓各位多看幾眼的。”
這淺淺的幽默,配上他因為成長而已經顯露出低沉優雅的嗓音,和他此時不急不躁的情緒,讓台下的賓客都不禁發出低聲的輕笑。
氣氛一下子,就比剛才要熱絡上不少。
“一年多以前的意外,對我來說是禍也是福。雖說給我造成了一些難以彌補的傷害,並且一直留在我的心裏,恐怕我這輩子都忘不了。”
“不過也因此,也讓我的心變的更加強大,堅毅。我想這份兒心,不論將來做什麼,都能起到很大的作用。我沒有繼續完成學業,而是選擇直接進入‘齊臨’。”
“在我看來,與其去鑽研那些書本上的理論,倒不如親自實踐一下,親身的經驗要比書上的那些理論要寶貴許多。所以,在場的叔伯,今後也請多多指教了。”
“說起來,我還活著,也是件讓人高興的事兒,所以今天才會有這場宴會,究其根本,今天晚上是來開心的,所以我也就不多囉嗦了!”齊承積說道。
目光轉向坐在角落的樂隊,說道:“麻煩來曲《藍色多瑙河》。”
小提琴手點點頭,便先起了調子。
音樂響起,衛子戚微微一笑,緩緩地步下台階,徑直的往衛然的方向走去。
衛然吃驚的看著他,下意識的就想要倒退。
他不是真的來找自己吧!
在這種場合,他來找她,這不合適!
這樣,得讓人說多少閑話,就算衛明毫和林秋葉再疼她,恐怕也不會喜歡她這樣做。
齊承積這樣,是在為難她啊!
她隻希望,齊承積能在中途轉彎,並不是真的要來找她。
可是,她的希望很快就落空了。
齊承積的目標再明顯不過,直直的走過來,最終在她的眼前站定。
在場所有的目光都追隨了過來,看著齊承積的舉動。
“齊承積他想幹什麼!”林秋葉變了臉色。
“小然,能陪我跳一曲開場舞嗎?”齊承積微笑著問。
微微傾身,朝她伸出右手,手掌朝上,等著衛然將手放在他的手上。
衛然用力攥緊了拳頭,臉也白了下來,在明亮的燈光下,她臉色的轉變十分明顯。
她的胃往裏縮著,胃裏在翻騰著,往上湧著一陣一陣的惡心,她真怕自己不知道什麼時候忍不住,就當場吐出來了。
她胸口起伏不定的,一下子,就被齊承積逼到了兩難的處境。
齊承積都親自開口了,她若是不答應,那就是當眾不給齊家麵子。
這場宴會,到底是齊家辦的,齊承積也算是主人,她在齊家的宴會裏,抹了主人的麵子,恐怕就會影響了衛家和齊家的關係。
就算是齊家人不在意,可是別人也會說三道四的,讓齊家不舒服。
可若是答應了,誰都知道她跟齊承積以前的關係。
開場舞是有特殊意義在的,她跟齊承積跳舞,跳的還是開場舞,難免會讓人猜測她跟齊承積現在到底是怎樣的關係,是不是還是舊情未了。
她自己是無所謂,別人誤會她,她完全可以無視,就像當初在“稷下學府”一樣,可是她不能讓衛明毫和林秋葉跟著她丟臉,成為別人的笑柄!
衛然以隻有齊承積聽得到的聲音,低聲說:“承積,你一定要這樣為難我嗎?”
齊承積卻露出苦澀的笑容,啞聲說:“我隻是想請你跳個舞,小然,以前就是我太弱,什麼都放手了,以至於把你都丟了。現在,我不會再放手,我想要的,一定要爭取。”
“就在這裏,像這樣爭取,讓我為難嗎?”衛然澀聲問。
齊承積苦澀的低笑,伸出的手掌顫了顫,“你若真的不想,那就算了,放我一個人在這兒,也無所謂。”
衛然被他這話說的胸口發悶,怔怔的看著他的手掌。
她微微轉頭,想要看看衛子戚,看他要怎麼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