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洛雲毫無意外的再次發燒了。清醒的時候收到了孫道長傳回來的話,按照醫囑吃了藥。總算是無愧於孫思邈藥王之名,洛雲雖然生病,但是並不嚴重,吃過藥後,燒很快就退了。不過武叔顯得十分擔憂,守在洛雲榻前一個勁的勸說著讓洛雲早些回山裏去。
洛雲心想自己這幅樣子玩也玩不痛快,且長安城除了那太極宮也沒什麼特別想去的地方了。還不如早些回去,也省得武叔擔驚受怕,梅姨在家中牽掛。既然有了決定,洛雲撐著身子坐了起來“既然都這樣了,反正長安該逛得也都見識過了。不如回去,隻是武叔你總要先去尋訪一下那位程咬金將軍才是。還有這兩天光顧著遊玩,既然要回去,總要再去東市轉轉給梅姨和爺爺、叔伯兄弟們買些禮物。”
“那……洛雲你在家好好養著。叔這就出門去找那位盧國公程知節,不管他是不是程咬金將軍,確定了我就回來。咱們收拾收拾就走。”說完,程武站起身就要出門,扭頭看到一旁的兒子張口想要囑咐沐兒照顧洛雲,忽又想起若程知節真的就是當年的將軍,總要讓兒子去給將軍磕個頭才是,可洛雲這裏又不能沒人照顧。一時間不禁看著程沐猶豫起來。
程沐被父親看的不明所以,低頭瞅了瞅身上沒有什麼異樣,可父親又不說話,程沐的性子又不敢衝父親多嘴。洛雲看出些端倪,問道:“武叔可是希望沐哥兒與你同去?”見武叔點頭,但看著自己一副猶豫不決的模樣,洛雲知道他擔心自己,幹脆掀開被子盤腿坐了起來:“武叔盡管帶著沐兒去就是,我吃了孫道長的藥,病已經不嚴重了。有小幽在這裏陪我,有事還有兩個道童在,不會有事的。”
程武想想來一趟長安不容易,再看洛雲雖然麵色還有些潮紅,但精神很好。也就放下心來:“那好,雲兒你好生歇著。我帶著沐兒架馬車去,快去快回。”
送走了武叔和沐兒,洛雲帶著小幽在院子裏散步,腦中紛亂的想著事情。孫道長一天一夜未歸,恐怕長孫皇後的病情加重了,也不知道自己送給孫道長的酒有沒有用。想起那個遺傳了長孫皇後溫柔嫻靜性情的同時也遺傳了病痛的長樂公主,也不知她的身子好些了沒。那個端莊賢淑又不失威嚴的襄城公主不知道有沒有派人調查過自己,管她呢,反正自己馬上就要離開長安,離開這個世界的舞台中央了。出了長安城的城門,什麼李靖、紅拂女、程咬金就都和自己沒有關係了。自己還是那個雲山深處不為人知的李家少爺。
隻是……除了這些曆史名人,還有那一舞紅衣……
洛雲頓住了腳步,眼神深邃的望向天空。那個躍動的紅影倒映在瞳孔之中,無論怎樣的眨眼閉目,也抹不去那靚麗的身影,反而使的麵目愈加清晰……
“小幽,我想……再去見她一麵……”
小幽仰起頭茫然的低吼了一聲。天天悶在狹窄的車廂之中,它那裏明白洛雲指的‘她’是誰。
想見就去見,想要就去做。人生都已經重來一回了,難不成還要優柔寡斷的活著嗎?
洛雲揉了揉小幽的大腦袋笑著說:“在家等我,馬車不在,可沒辦法帶著你去。我留個信兒給武叔,若是他們早回來了,就直接收拾了東西去找我,咱們直接回家!”
不理會小幽不滿的撒嬌,洛雲回屋寫了張字條說明了自己的去處和打算。臨出門又跟兩個小道士交代了一番,並托他們代自己向孫道長告別。順便詢問了哪裏可以租到代步的馬車,然後在兩人的指點之下,搭乘一輛專門往東市送貨的大貨車出發了。
此時,長安太極宮中。兩個頭戴浩然巾,身穿青得羅,相貌儒雅一臉中正平和之氣的中年人對麵想坐。其中一人攏在長袖中的左手不斷掐算著什麼,眼神也時不時的瞟向前麵的立政殿中。
麵前對坐之人已然滿頭鶴發,卻是精神矍鑠,麵上連歲月風霜之痕也少見。一臉悠然的品著茶,抬頭瞥見身前道友心不在焉的神色,不禁輕笑:“道兄何以神思不屬?那藥酒乃是絕世妙品,於娘娘病體隻有益處。況且此時都為召喚你我,想來必定已經安然服下藥去。”
那心思飄飛,失去往日泰然氣質的正是孫思邈。昨夜他忍不住獻上了藥酒,皇後雖然猶疑但還是依言服下了一杯,結果當真是藥效顯著。原本長孫皇後氣疾發作咳喘不止,服藥艱難,夜不安寐。服酒順氣之後,呼吸急促之狀果然輕了許多,順利服藥後竟然安睡了一晚。皇帝得知後還高興的特意來感謝了孫思邈。但孫思邈那裏在乎皇帝給的那些賞賜,從昨夜以‘為防萬一’的借口留在宮中,直到現在,他為的就是能夠親眼看看這藥酒效用如何。此時已經過了服藥的時辰,長孫皇後還未傳喚他前去診治才是真正讓他著急的地方。
“這藥酒雖然無害,可我實在拿不準它到底效用如何,心中怎能不牽掛。甄太常就不要調笑於我了。”
能夠稱孫思邈為道兄且還能夠麵對麵聊天敘談半夜的人,必然也是身份和喜好相同之人。否則孫思邈那裏耐煩與其久坐。這甄太常名叫甄立言,雖然幹著大唐的太常承,不過平日裏還是習慣道士打扮。而他之所以能在這裏,卻是因為他醫術嫻熟,精通本草。與兄長甄權皆為當世名醫。
說起來這甄氏兄弟的經曆,倒是更符合後世對孫思邈的傳言。甄氏兄弟倆幼年時母親病重,甄權遂於弟弟立言學習醫方。然後兄弟倆都十分喜歡醫術,且對醫典藥方一學就通,於是堅持不懈的研習醫道。前些年,甄立言更是曾奉命去給杜淹看病,後回複皇帝:‘從今更十一日午時必死。’意思是從今天開始算十一天後的中午,杜淹就要死了。十一天後果然如同所言。這等本事,幾乎已經可以和古時一眼望之而知其‘病入骨髓,不可救’的神醫扁鵲相論了。
時年,甄立言的兄長甄權已經年逾九十餘歲。不過依然身體康健,四處雲遊。太宗皇帝對其甚為敬重。此次長孫皇後這病來的突然,甄權並不在長安城中。皇帝雖然傳諭各地如有發現行蹤就立刻通知其歸來,但到現在也沒有消息。不過好在甄立言一直在朝,且又逢孫思邈恰好歸來,皇帝也就安心了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