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往事(言子卿番外)【一】(1 / 1)

淚,從我眼裏流出,苦澀的淚珠滴落濕潤泥土中去,很快便與泥土所融為一體。而我心間所留下那一連串的陰影,卻揮之不去,時常回映我腦海間。

我坐在溪邊石頭上,遙望瀑布之水自上而下歡快地彙入溪水中,遊魚自由自在地在清澈的水中遊來遊去,時不時跳出水麵上冒個泡,我心久久不能平靜,回憶過往種種,苦澀淚,再次滴落。

“母親,孩兒求求母親救救林姨娘。”我跪在正屋的地上,粗糙小手緊緊抓住那位我聲稱母親的貴婦人的裙擺。

“一個妓院出身的野女人還妄想癩蛤蟆想吃天鵝肉,癡心妄想讓我給她請大夫。府裏條件本就不是很寬裕,哪裏還有閑錢為她連妾都不如的妓院來的野女人請大夫。”貴婦人辱罵我娘一番,一腳無情把我踹倒在地。

我一手撐地,另一隻手捂住胸口,胸口撕心裂肺的痛,比起我娘的病痛,這一點痛算不了什麼。“咳咳咳……”鮮紅的血液從我口中噴湧而出。

貴婦人伸手抬起我下巴,她長長的指甲刺進我肉裏生疼,我咬牙忍住不讓自己發出聲音。

“小兔崽子,長得和你娘一個德行,狐媚人的野種。”最後一段她咬牙切齒說得特別重。我的心徹底被狠狠刺了一下,她說我沒關係,反正我從小就被府中少爺小姐下人欺負過來又整過去,他(她)們拿我當狗看待,逼我吃他(她)們剩下的殘羹剩飯,騎在我身上當馬,叫我學狗叫三聲,我忍氣吞聲,照做,依依忍過去。可我不能容忍她說我娘,無論我娘怎麼不好,但在我心目中,娘永遠是全天下最偉大的母親。

我手在背後握緊拳頭,找準時機,往她胸口猛錘,我如同發瘋般的野獸,使出全身解數,在她身上猛撲猛抓,激烈打鬥中,撕破她一點兒胸前衣襟。

“小兔崽子你敢打我。”我一個十歲小孩力氣哪裏抵得過她,胸口再次被她狠狠踹一腳,這一腳比剛才還要重,還要狠。貴婦人她這一腳使出了好大力氣。我頭暈目眩,痛。全身痛仿佛把我整個人撕。“咳咳咳……”胸口傳出一陣絞痛,紅色的血液噴湧而出,它比剛才還要多,還要豔紅,紅得耀眼。

“兔崽子,杵在這裏幹什麼,髒了我的眼,滾!”她理理淩亂衣襟,趕我滾。

我吃了瘡,拖著帶傷身體,極為狼狽地跑走,我不敢回娘那裏。我甚至不敢給娘瞧見我求了大夫人,我娘性格倔強,即使在生活極為窘迫時候她也要自力更生,從不有求於人。我現在的相貌,連我自己也嫌棄自己不堪入目。

我在院子裏東跌西撞,顫顫巍巍跑到後院的後門。從後門翻牆而出,我立馬沿著僻靜的泥路一路狂奔。

也不知我究竟跑了多久,究竟跌跌撞撞、磕磕碰碰多少東西,我身上傷痕累累,拖著疲倦接近昏迷身體迷迷糊糊跑到一處瀑布這裏停歇。

溪水倒映出我孤零零狼狽的身影,我頭發在奔跑中被風吹得接近淩亂,臉上還有幾道被樹梢劃破的傷口以及抓傷的紅痕。

坐在溪邊石頭上,我恨我自己的無能,沒本事。若我能有一點出息話,娘親就不會在府中處處受人冷眼相待,遭人欺還有忍氣吞聲。一切責任歸咎於我,我突然恨我自己不爭氣。沒照顧好娘親,害娘親病入膏肓之時無藥可醫,無大夫看病,眼睜睜等病情一天天加重。

想著娘親的病。我不爭氣的眼淚模糊雙眼,順著眼角滴落在地。

“師父說男子漢大丈夫,流血不流淚。大哥哥,你哭什麼?”身後一聲稚嫩地童聲傳到他耳廓。

我不喜歡讓人瞧見我狼狽樣子,即使在府中我處處受人欺,我從來沒有低頭哭過,但這次,我竟哭了。

用袖口抹幹眼淚,我故作一切都沒發生過的樣子,倔強地說:“我沒哭。”

“大哥哥,你明明就是哭了,我剛才還看見你用袖子抹眼淚。可大哥哥為何不承認呢?”她一口咬定我哭了的事實。

是的,我確實哭了。可我就是不想承認事實,更不想讓別人看到我軟弱無能,遇挫折隻會哭哭啼啼的狼狽不堪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