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感到意外,同時,也覺得該對傅韻說些什麼。說到底,雖然沒挑明,但那件事,是真真切切橫亙在我們兩個之間的,讓我們原本就淡的合租關係變成了如今的相見而非要裝作不相識。
“謝謝。”握住杯子的手柄,我抿了抿發麻的嘴唇,完全不知道該說什麼。湯匙在麥片裏下意識地攪著,我看著傅韻戴上微波爐手套,小心翼翼地把我煮的蛋從鍋裏撈到放了冷水的碗裏。
“不用了,我來吧……”我再也坐不住。
“好了,坐著吧,舉手之勞而已。”她用手試探了幾下蛋殼,然後再把冷水倒掉,推到我麵前,“差不多了。”
“你吃過早餐了嗎?要不要吃一個蛋?”我衝她笑了笑。
“不用了,我不喜歡吃白煮蛋。”她快速地轉過眼去,看著我的粥,又接著說,“粥你自己看著點兒,別撲滅了火,我先忙我的,有事喊我。”
“好。”我有些尷尬地瞧著她邁著長腿,三兩步就進了自己的房門,然後就響起了吹風機嗡嗡的聲音。
這一次,她的門,是開著的。
傅韻是個美女,這點本來就毫無疑問。當她穿戴整齊的時候,更是無可挑剔。這樣的女人,在今天這樣的日子,不被玫瑰花給淹沒,實在是天理難容。
“好點兒了嗎?”她問我。
我點點頭:“謝謝你啊。”
“沒事。”她瀟灑地一甩頭發,又對著玄關處她特意擺放的一麵小鏡子最後檢查了一下妝容,同時狀似很隨意地說,“你今天不會出門吧?”
沒等我回答,她兀自接了下去:“就算是需要出門,最好也別出了。好好休息,多喝點兒水。實在不行,就去看看醫生。我走了。”
“哦,再見。”我實在說不出“節日快樂”這四個字。
【2】
房間裏靜得隻剩下我喝粥的聲音。
可能是終於退了燒的緣故,我的腦袋現在竟活躍得要命。
洗好澡,吹幹頭發,試著把隱形眼鏡往眼睛裏塞,卻發現眼睛難受極了。
原本以為是弄錯了隱形眼鏡正反麵,或者沒清洗幹淨,後來才發現,是我眼壓太高,太疲憊,所以不能戴。
沒有人會戴著邊框眼鏡去配女人味十足的小禮服的。與其怎麼忙碌都是敗筆,還不如讓自己舒服一點兒。
我長吐了一口氣,徹底下定決心,拿起電話給簡凡撥過去。
這是老天幫我做的決定,不怪我。這個理由,實在讓我心安理得。
電話很快被接起來,他的聲音聽起來輕鬆而愉悅:“嗨,陳諾。”
“……”我還在躊躇著第一句話該怎麼講的時候,簡凡又開始說話了:“你沒車,可能過去不方便,我打算順道開車接你過去。晚上六點我去你家樓下等你。”
“Willie……”
“叫我簡凡。”
我怔了怔:“那個,我今天恐怕去不了了……”
“嗯?”他的聲音明顯上揚,愉悅的味道似乎也隨著這聲變調而剝離了出去,“為什麼?”
“我病了。”我平躺在床,閉上了眼睛,“昨天夜裏發了一夜的燒,今天白天也不穩定,我怕會影響工作。”
“嗯?”字眼沒有變,隻是這次平平的疑惑的聲調聽起來卻已經是另一種情緒。
“不好意思現在才通知你。我也不想影響工作,可是實在有點兒沒辦法了……”
“沒事。”他打斷了我的話,聲音聽起來竟那麼溫和,“你好好休息吧,工作的事我會安排。”
“嗯……不好意思。”
“不用一口一個不好意思,你不欠誰的。我上次就提醒過你,你不好好照顧身體,身體總有一天會報複你的。現在你總該相信了吧?”
我輕聲笑了笑。
“先這樣,回頭再說。”
我應了聲,掛斷電話。一樁大事完成,連睡覺都能踏實點兒。
我做了一個夢。夢見大學時期的校園,到處都是開得爛漫的櫻花。
“蔣雨,將來如果我能獨立做廣告片的話,我一定要把櫻花放進去!”我拉著蔣雨的手,大發感歎。
蔣雨笑嘻嘻地看著我:“喜歡櫻花的人都是擁有理想主義愛情觀的人。這樣的人喜歡熱烈的時不我待的愛情,不喜歡則已,一旦喜歡上,就奮不顧身了。陳諾,我可從來沒看出來你骨子裏還是這麼浪漫至死的一個人!”
我無所謂地笑著。我要的當然是這樣的愛情,如果愛情不是讓人可以奮不顧身,那又何必需要花那個時間和精力去浪費在一個陌生男人的身上?
……
越是熱鬧的夢,醒來之後就越空虛。
我怔怔地看著天花板,大腦一片空白。是想家了嗎?居然做這樣的夢。
“咚咚咚……”
真的有人在敲我家的門?我原本還以為是什麼噪音吵醒了我,仔細再聽聽,還真是我家的門在響。
會是誰呢?我抓著頭發坐起來,摸摸脖頸,仍有虛汗。
敲門的人似乎很有耐心,有節奏地敲,聲音不大也不小,似乎篤定有人在家,所以顯得一點兒也不著急。
我疑惑地拉開了門,然後被眼前出現的人給驚得連最後一絲混沌也狼狽逃走了。
“怎麼?不歡迎我進去?”簡凡眨著眼睛,衝我微笑。
我看看天色,連黃昏都算不上:“你怎麼來了?
“你不是說我是對員工很好的老板嗎?既然有這個評價在先,我不表現一下,似乎也有點兒說不過去了。”說著,他已經自己動手推開了門,顧也不顧為了避免和他有肢體接觸而後退了兩步死貼在牆壁上的我,徑自熟門熟路地進了廚房,把手裏的東西放下。
“你剛睡醒吧?去洗洗,吃點兒東西。”他又走出來,推著我往浴室走。
這的確有明顯的反客為主的嫌疑。我快走了兩步,讓肩膀脫離了他的掌心範圍,然後光速關上了門。
不為別的。隻是我此刻的造型,實在太挑戰觀眾的心理承受底線了。睡衣,蓬發,還有連我自己都覺得可怕的臉色……這輩子能讓我以這個造型出現在他麵前的男人,除了我爸和方嘉生,誰都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