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近來越發嗜睡。
他心中愧疚,想起早前她懷蜜糖罐子的時候,他還在燕韓獄中,並未給她母子照顧,也並未盡到一個丈夫和父親的職責。
而眼下,又讓她四處奔波。
他吻上蜜糖罐子額頭,輕聲道:“蜜糖罐子,爹爹日後一定護好你們母女,不讓你娘親再受累,相信爹爹。”
蜜糖罐子自然不會應他。
他也將頭靠在馬車上,想起先前同元寶說的一番話:“她比旁人都更想記起從前,便也比旁人都更介意自己記不得從前。元寶,你姐姐失去的那段記憶,與我而言最是刻骨銘心,但我知曉對她最好的方式便是接受現實,一切重新開始,你可願意一切重新開始,以陳暖昕這個身份,重新認識她?”
元寶抹淚:“萬一姐姐她永遠都記不得呢?”
他便笑:“記不得又如何?她是洛青婉也好,陳暖昕也好,我喜歡的是她這個人,不曾變過,她記不記得又有什麼重要?”
元寶緘默。
他拍拍元寶肩膀:“你可明白我的意思?”
元寶頷首。
下馬車的時候,他聽見馬車中泣不成聲。
……
盛明遠闔眸。
元寶可以,他不可以。
青帝遣的殺手,明月樓的追查都是外患,而燕韓國中,他一直都未曾忘過,丫頭出事的時候諸多蹊蹺,不管當時燒死的人是誰,但當時能讓秦照奸計得逞,一定是有丫頭相信的人在其中。六年後,這些事情終將浮出水麵。
還丫頭一個安寧。
車輪軲轆作響,盛明遠卻全無睡意。
在成州既已暴露,這沿路定是不能安穩。
他已送加急密件回燕韓國中,但回程的一段卻注定不會太平。
******
翌日清晨,盛明遠微微睜眼。
行了一夜夜路,馬車已駛出成州很遠。
盛明遠掀起簾櫳,隻見駕車的人已換成了雲淨。
邱更倚在一側入寐。
“到何處了?”盛明遠悄聲問,怕吵醒了懷中的蜜糖罐子和陳暖昕。
雲淨道:“剛過了封城,封城在濱城和成州之間,我們日夜兼程,應當黃昏時候便可到濱城。”
到了濱城便意味著到了長風的邊境。
到蒼月隻有半日路程。
等到蒼月國中,他們便可更穩妥些。
元寶在另一輛馬車上,盛明遠問:“元寶那邊可還穩妥?”
雲淨道:“侯爺,等到濱城換輛大些的馬車,穩妥些。”
盛明遠想了想,“到前方安穩的地方,便將另一輛馬車棄了。”
雲淨應好。
盛明遠正欲放下簾櫳,雲淨卻喚住:“侯爺,還有一事。”
“怎麼了?”若是無事,雲淨斷然不會如此。
雲淨道:“這一路未免太順利,也太安靜了些,就似是……等這我們前去一般……”
雲淨說得委婉。
昨日在成州,青帝派出的殺手險些刺殺元寶,照理說,這一路應當都是腥風血雨,卻實在安穩,便是這安穩才更讓人心中不安。
就算他們朝另外三個方向也安排了幌子,但就能如此巧合,剛好將對方騙過去?
雲淨不信,盛明遠也不信。
“眼下隻有這一條路,靜觀其變。”盛明遠也沒有旁的辦法。
雲淨頷首。
黎明前的黑暗才最黑暗。
等撐過濱城,便是柳暗花明。
盛明遠放下蜜糖罐子。
蜜糖罐子翻了個身。
盛明遠握緊身側的長劍,莫名想起那個在懷城救下的少年,明月九……
馬車依舊疾馳。
盛明遠卻不敢大意。
等到前方不遠處,雲淨將馬車緩緩停下,這才掀起簾櫳,朝盛明遠道:“正好有處涼茶鋪,跑了一夜,要給馬飲水和喂糧草。”
盛明遠點頭。
邱更和雲淨先下馬車。
雲淨去另一輛馬車扶元寶。
盛明遠輕聲喚醒陳暖昕和蜜糖罐子:“到涼茶鋪了,用些早飯再趕路。”
陳暖昕撐手起身,盛明遠扶她下了馬車,怕她腳下打滑,手攙得緊。待得陳暖昕安穩下了馬車,才又伸手抱了蜜糖罐子下馬車。
蜜糖罐子卻是未睡醒,一直揉眼睛:“爹爹,我困。”
盛明遠輕聲道:“罐子,用過早飯回馬車繼續睡。”
蜜糖罐子這才伸手伸了個懶腰,睜眼看向前方。
盛明遠抱著蜜糖罐子走在最前,涼茶鋪裏一桌坐了人,蜜糖罐子看清:“九叔叔……”
眾人腳下皆是一滯。
尤其是雲淨和邱更想都不想,拔劍上前。
陳暖昕微頓。
盛明遠和元寶卻是怔住。
明月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