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前苑的時候,果真見蜜糖罐子在同周媽一道玩。
陳暖昕心底澄澈。
蜜糖罐子自幼在自己身邊長大,但整個長寧郡王府,出去邱更之外,本也沒有幾個知根知底的知心人,更無像周媽這樣的老媽子可以同蜜糖罐子說話。
蜜糖罐子心中是向往的,又覺稀奇。
陳暖昕上前的時候,正聽周媽在給蜜糖罐子說盛明遠小時候的事情。
蜜糖罐子雙手托腮,應是聽得很起勁兒,眼睛裏都能迸出星星來。
而周媽也說得開心,一臉慈愛得看著蜜糖罐子,仿佛看著自己的孫女一般,可見同盛明遠親厚。
聽到腳步聲,周媽和蜜糖罐子都轉回頭。
“娘親!”蜜糖罐子歡歡喜喜蹦上前來。
陳暖昕伸手迎她:“罐子,在聽什麼故事?”
蜜糖罐子歡喜道:“周媽在說爹爹小時候的趣事,很是有趣呢,娘親要不要來一起聽?”
蜜糖罐子說完,周遭都笑起來。
陳暖昕順勢抬眸,隻見周媽眼淚汪汪怔在原處,雙眸含淚,咬著下唇顫了顫,似是想說話,又有些說不出來。
這裏的人見了她都是這幅模樣,陳暖昕想,若不是她早前人緣太好,便是盛明遠這幾年過得太淒慘,這府中見到她才都是這幅模樣。
陳暖昕主動開口:“周媽……”
“誒……”周媽顫顫巍巍應聲,隻是這一聲一應,眼中淚水便止不住得跟著留下來,便一麵摸眼淚,一麵哽咽道:“我就說夫人沒死,夫人這麼好的人怎麼可能死,啊,他們都不信……夫人這不是好端端得回來了嗎?我就說我們夫人……”
周媽已泣不成聲。
踏雪趕緊上前寬慰。
周媽看來穩重,此時卻哭得像個孩童一般,陳暖昕竟是沒想到。
方才瞧模樣,周媽應當不是好相處的人。
可這樣的人,似是也待她親厚。
她早前在建平侯府可是真的如此招人喜歡?
而這建平侯府內的人,形形色色,卻多待她溫暖如家人,比起早前冷冰冰的長寧郡王府溫暖了許多。
恰逢邱更來了苑中。
踏雪便在一側繼續安慰周媽。
“夫人!”邱更上前拱手。
“怎麼了?”陳暖昕早幾日便讓邱更去打聽北輿國中近況,邱更應是有事同她說。
陳暖昕便喚了蜜糖罐子同踏雪一處,自己則同邱更去到一側。
邱更道:“夫人早前讓屬下打聽北輿國中之事,眼下略有回應。”
“說吧。”陳暖昕言簡意賅。
邱更道:“不知九爺回北輿國中說了什麼,北輿國中上下皆是夫人過世的消息,陛下還以國禮下葬,將夫人與早前長寧郡王和夫人的衣冠塚葬在一處,舉國哀悼了三日……”
她過世?
陳暖昕倒是意外。
邱更又道:“至於小郡主,則說是太後代為撫養,都曉太後久居深宮,太後代為撫養旁人便是見不著也不算什麼大驚小怪之事。如今,國中已經沒有夫人這個人了。”
陳暖昕許久沒有說話。
“還有旁的消息嗎?”陳暖昕又問。
邱更搖頭:“沒有旁的消息了,夫人,我們一路從長風到蒼月再到的燕韓,這一路再未遇到過陛下的人,是不是九爺……”
邱更心中不是沒有懷疑。
當初離開時,明月九躺在青草地裏朗聲大笑的模樣,他至今都還記得。
陳暖昕未置可否,隻道了一句:“知曉了。”
邱更知曉她是不想多提。
邱更離開。
陳暖昕愣愣尋了一側落座。
他們能如此順利回燕韓,其中應是明月九的緣故。
明月九終於青帝,卻也捏有青帝的把柄。
明月九當初讓她走,便也替她斷了旁的後顧之憂。
青帝早前沒有讓人再追殺元寶,眼下公告天下她過世,便更不會再追殺元寶。
她知曉是明月九。
早前的洛青婉對明月九如何重要,興許除了明月九本人,這世上已無人知曉。但陳暖昕的身份已經沒了,她從今往後便隻能是建平侯夫人,洛青婉。
這世上,已再無陳暖昕。
她心中不知是何滋味。
愁容中,聽見周媽著急的聲音,並著快步上前:“哎呀,夫人,趕緊起來。”
她微怔。
周媽已上前攙了她起來。
她不知何意,周媽卻已開始絮絮叨叨:“夫人,您是有身孕的人,可得仔細著些,這眼下已經入秋了,苑中最是寒涼,這光禿禿的石凳可坐不得。”
陳暖昕才知她何意。
周媽急急忙忙趕來竟是此意,陳暖昕笑了笑,又見周媽朝踏雪道:“趕緊去給夫人拿個墊子來,再溫杯水來。”
周媽做主,踏雪趕緊去做。
周媽又喚了一旁粗使的丫鬟,取前苑取碳暖來。
一時間,這苑中都似緊張得不行。
每個人都忙忙碌碌的,卻別有一番生氣。
陳暖昕看得起勁兒,蜜糖罐子也看得起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