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暖昕側身躺上,毛毯上很暖,陳暖昕隨意翻開第三本,上麵的字跡有些模糊,是被水漬侵濕過,墨跡都暈染開來,許多都已看不清,隻能模糊揣測出字裏行間的意思。
第一頁,第二頁,直至第幾頁上頭……
陳暖昕看著眼前熟悉的字跡,如若盛明遠的聲音在耳畔。
燕詔十年,正月初一。
卿過世,已三年一月零二十天。
初一遊百病,於了雲寺上香,遂念起早前長明燈。年關時節,屋中長明燈需不斷,卿最記掛。吾乃卿之長明燈,卿可掛念?
願年年歲歲,人不在,燈長明。
等卿還。
……
燕詔十年,四月二十三。
太和造訪,贈珀珞。
乃記卿曾煮茶,言之,水煮三沸,沸後第一波為精華,隻得三兩杯。一品氣,二品味,三品神,自卿之後,未飲珀珞之茶。
睹物思人,若剜心蝕骨。
不知言何,聊以自慰。
……
燕詔十年,臘月初八。
丫頭,我想你了。
……
陳暖昕闔上書冊,早前的淚盈於睫,眼下已濕了衣襟。
眸間的晶瑩就似決堤的河水,明知不能如此,卻還是忍不住,將書頁全然沾濕。
一共六本。
一年一本,一日一記。
竟無一日落下。
手中的這本與卿書,已被眼淚沾濕,而餘下的與卿書,她根本不敢伸手,怕有千斤萬斤沉重,壓得她喘不過氣來……
眸間已全然朦朧,耳畔卻有熟悉的腳步聲傳來。
她抬眸,盛明遠怔在遠處。
她看他。
他亦看她。
書房裏燈火昏黃,一人在裏,一人在外,好似便隔了整整六年時光。
“丫頭,”他快步上前。
“出了什麼事情?怎麼哭成這樣子?是誰欺負你了?”盛明遠攏眉,眉間深邃幽藍。
她眼底是紅的,鼻尖是紅的,見了他,哽咽得說不出話來。
隻是伸手擁他。
她雖同他有過肌膚親近,卻因記不得早前的事,極少如此。
而眼下,卻似依賴一般。
盛明遠心底微沉,攬她在懷中,才見小榻上那基本與卿書,才倏然明白了究竟。
“盛明遠……”她好容易能出聲。
話音未落,他卻在耳旁柔聲道起:“……丫頭,都過去了。”
“你為何早前沒同我提?”她還是死死擁緊他。
他心底微沉,微沉裏,又帶了幾分甜蜜,“有些事,我記得便夠了。”
“你是傻子嗎,盛明遠……”她泣不成聲。
他心底微動,忽得想起許多年前的那個年關,他背著她,背了很長一段路。她當時趴在他背上,也如此問。那似是他回憶裏最多的時候,說過的話字字句句都記在心底,也是一生裏最甜蜜的一段,永難忘記。
他鬆開她,拾起她袖間的手帕,擦拭她臉上的眼淚。
她仰首看他。
他笑笑,含上她的雙唇:“是啊,我是你一人的傻子。”
他俯身,將她打橫抱起,往書房內屋去。
內屋隻餘了一盞清燈,他伸手熄滅。
窗外星辰,應出他眸間萬千榮華。
衣衫滑落,他壓抑不住心間愛慕。
此生此世,唯此一人。
誓死嬌寵,此誌不渝。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