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詩鳶回到座位的時候依舊沒有從夜色中走出來,覺得連燈光都變的柔和起來,月色溫柔,像是飄在空中的一縷輕紗,輕輕覆蓋在窗外的景色之上,那層薄薄的銀光外衣如此順滑,以至於像是流淌的溪水,不斷彙聚向暗處。窗外孤零零冷清的銀杏樹,偶爾飄下幾片閃耀金光的落葉,成為一閃而逝的金色流星。
從陸詩鳶的位置看去,看不到月亮,但是陸詩鳶知道,那彎彎的亮的不像樣子的月亮就掛在自己的頭頂,所有的彩雲都是從它的身上滑進自己的視野,往遠處看,高低起伏的輪廓像是一位頑皮的稚童在海邊堆砌的一道連綿不絕的城牆,城牆了望孔裏閃耀著點點篝火,那是小城的房子,在距離跟夜色的交相掩映下,它們的細節被全部隱去,連為一個整體,高高低低意外的和諧。從地平線向上看,就是明亮的天空與彩雲了。陸詩鳶曾深深的疑慮過,明月照彩雲到底是什麼樣子,難道古時候就有五顏六色的探照燈將天上雲染成各種顏色,還是說鶯歌燕舞歌舞升平的篝火將天空都沾染成不同的顏色?錯了錯了,都錯了。陸詩鳶跟李揚清回來的時候,終於明白了什麼是彩雲,白也有很多種不同的白,素雅的活潑的可愛的單純的,更何況,月光也有時候是透明的有時候是金黃的有時候是青色的呢,這一切的一切交融,就變成了明月照雲歸。
天空夢幻的不像是真實的存在,陸詩鳶覺得除了小時候夏天乘涼的午夜那漫天湧動的星海,就再也沒有見過這樣好看的夜色了。
陸詩鳶接著仰頭向上看,窗戶的上沿,隨夜色微微起伏的窗簾,日光燈,電風扇。
視線向上環繞180度,慢慢的落下來,教室另一側的窗子,從這邊窗子望去,在陸詩鳶的角度隻能看到小小的一片天空,回字形的教學樓像是一架巨大的望遠鏡,玻璃變成了小小的目鏡,從這裏望去,陸詩鳶隻能看到一小片淺灰色的光芒。
目鏡的下麵,是李揚清。
陸詩鳶的在李揚清的身上停下,開始想象以李揚清的視角從那小小的目鏡看去,會是一副什麼樣子的景色,肯定跟自己這邊是不一樣的,那是一塊方形的畫布,先是用月光輕輕的打上底色,然後更深的顏色是天空,然後才是灰色的雲,它們的灰色很奇怪,雖然有些暗淡卻一眼就讓人看出它們本應是白色信紙一樣的白,這灰色隻是為了掩飾氤氳在裏麵的詩,它們很小氣,不想被太多人看到,是石縫青色的小魚苗,綠陰中啾啾鳴叫的小小鳥。它們喜歡地上的人看到它們的美妙卻又采擷不到瑰麗詩篇著急的抓耳撓腮的模樣,除此之外就沒有什麼了,是的,沒有什麼,可是又什麼都有了。
在回教室上樓梯的時候,陸詩鳶給李揚清講了那個不斷轉動的不鏽鋼大碗,講到大碗快要砸到李揚清的時候,她問陸詩鳶:“那我躲過了沒有?”
陸詩鳶眼珠轉了轉,“當然是~~”
“是什麼?”
“當然是躲過了。”陸詩鳶想了想,最後的關鍵時候,自己醒了,一切戛然而止,應該算是躲過了吧。
“我怎麼躲過的?那麼大轉動那麼快的一隻不鏽鋼大碗。”李揚清似乎鑽進了陸詩鳶的夢中,對那隻像是一輪極速旋轉的輪胎一樣的大碗知道的一清二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