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臂伸縮之間,即可遍及對方要害。穴道,略一失神,非死即傷,這別開生麵的打法,包括了機智。武功、對敵經驗等全麵的搏鬥,慘烈緊張,觸目驚心。倏忽間,兩人已對拆了二十多招,澄因勝在功力深厚。陶玉卻以奇詭的手法,彌補了功力的不足。金環二郎一麵打,一麵偷眼向床上望去,隻見那青衣少年,右掌頂在沈姑娘後背“命門穴”上,肅容端坐,對眼前激烈無倫的打鬥,渾如不覺,看也不看一眼。沈霞琳神情卻有些激動,但還能勉強自持,不為兩人打鬥所亂。這時,陶玉心中已有點明白,那青衣少年是在替霞琳療傷,費解的是自己已把沈霞琳奇經八脈打通數日,傷勢早就應該全好,難道她傷勢好轉之後,又突然複發不成?他心中隻管思解霞琳傷勢惡化原因,手下略慢,吃澄因搶了先機,呼的一掌,逼攻過去。這一掌威勢奇大,而且攻襲的又是要害,陶玉警覺到時,已來不及出手化解,隻得一鬆手丟了禪杖向旁側一閃,著地掃出一腿,擋了擋澄因攻勢,探臂檢起金環劍,躍到門口,橫劍而立,目光卻投在木榻上朱若蘭和霞琳身上。澄因奪回禪杖後,本想趁勢掃攻兩杖,把陶玉迫出靜室,哪知陶玉鬆手放了禪杖後,卻撿起了地上的金環劍,他剛才在靜室外麵,已和陶玉交手過幾招,知他劍招的詭異,較拳掌尤為難測。老和尚想一想,也停手不再搶攻,橫杖護守榻前,和陶玉相峙對立。金環二郎見澄因守榻前,蓄勢相待,不再迫攻,已猜知他的心意,是怕傷了霞琳,他本是極端聰明而又城府深沉之人,心中打了幾轉,立時變了主意,望著澄因笑道:“那位穿青衣的書生是誰?可是在給沈姑娘療傷嗎?”澄因答道:“什麼人你管不著?她在給琳兒療傷倒不是錯,你問這些幹什麼?”陶玉收了金環劍,冷笑一聲,道:“我問問有什麼要緊?既然有他給沈姑娘療治傷勢,我倒省了不少麻煩!”說完,轉身向門外走去。澄因大師一縱身,追到門邊,叫道:“聽你口氣,倒好像是存心為霞琳療傷來了?”陶玉回過頭,冷冷答道:“如果我要存心害她,她就是十條二十條命,恐怕也沒有了?”澄因還未答話,突聞一聲嬌脆的冷笑道:“嗯!如果不是你打通她奇經八脈,她還不致於陰寒攻心,傷得這樣厲害。”陶玉抬頭望去,隻見那青衣書生,帶著一臉困倦容色,站在靜室門口,兩眼望著自己,眉宇隱泛著一種不屑和鄙視的神氣。陶玉心中本就氣他,聽完話冷哼一聲,正待出手給他點顏色看看,突想起他剛才雙指彈劍的本領,不禁一陣猶豫。隻聽身後又一陣冷笑響起,轉眼望去,慧真子手橫寶劍擋住去路,成了前後夾擊之勢。金環二郎目睹當前形勢,心中暗自忖道:慧真子和這老和尚,已難對付,再加那個武功莫測高深的青衣書生,萬一要動上手,對自己大是不利,想一想,不宜久留,趁空縱跌逸走。這時,霞琳身上陰寒已完全被迫出體外,一躍下榻,迎著朱若蘭,笑道:“黛姊姊,剛才和我師伯打架的陶玉走了嗎?”朱若蘭道:“那個人最壞了,你以後再遇上他時,千萬可要小心,半年前在祁連山中,不是我趕到的時機湊巧,你早已……早已怎麼樣?她卻是難於出口,微微一頓,正在忖想措詞,霞琳已搶先,說道:“他和寰哥哥是很要好的朋友,我要是開罪他,怕寰哥哥生我的氣。”朱若蘭知她心地純潔,不知人心險惡,一時間,無法給她說得清楚,輕輕歎息一聲,不再答話,躍上木榻,盤膝坐下,運氣調息。霞琳看她合眼端坐,知在用功,不敢再問話打擾,輕輕走出房門,直往澄因撲去。老和尚看霞琳臉色紅潤,精神充沛,舉步靈快,病勢似已全好,心中極是高興,嗬嗬大笑兩聲,問道:“琳兒,你的病全好了嗎?”霞琳點點頭,答道:“我的病是好啦,可是把黛姊姊給累壞了。”說著話,舉目四外張望了一陣,問道:“怎麼不見我師父和童姊姊呢,她們哪裏去了?”澄因歎口氣,道:“你大師伯和玉蕭仙子相約尋地比武,一去五六天,還沒有回來,你師父為替你守護關期,這五天中就沒有離開茅舍附近,剛才見你黛姊姊推開靜室,逐走陶玉,知你關期已滿,她才去找你大師伯去了!”霞琳抬頭望著澄因,眼眶中淚水盈盈,長長地歎口氣,道:“師伯,你在這裏守護著黛姊姊吧?我去找大師伯和師父去。”澄因道:“你傷勢剛好,如何能夠走得,你留在這裏,陪你黛姊姊,我去找他們?”說罷,轉身急步縱躍,已到十幾丈外。霞琳追出竹籬,澄因已走得蹤影全無。她已十餘天未出籬門一步,抬頭見萬株梅花怒放,如錦如絮,景物幽美已極。再說陶玉遭朱若蘭兩次指風掃中,已知非人敵手,再打下去,勢必要傷在人家手中,立時見機而退,穿過梅林,直向斷崖上攀去。奔了有十餘裏後,突然覺著左肩、右肋,被朱若蘭指風拂中之處,微微作疼起來,心中吃了一驚,趕忙停下身子,試行運氣,傷處突然一陣麻木,瞬息之間,擴及半身,一陣陣巨痛刺心,連舉步也覺著十分艱難,這才知道,對方已暗中下了毒手。這時,他正停身於一處斷崖所在,下臨幹丈絕穀,深不見底,一失神滑落下去,必要摔個粉身碎骨,四周又都是連綿的山勢,傷勢既已發作,決難再越絕峰,不如暫時停下來,調息一陣再走。想了想,索性盤膝坐在地上,緩緩地運氣行功。過了頓飯工夫,忽聽一陣急促的步履聲,傳入耳中,陶玉睜開眼睛,回頭望去,隻見一個三旬左右的健壯大漢,手提長劍,直對自己奔來。那人到了陶玉五尺左右處停住,長劍一指陶玉,問道:“你是什麼人?坐這等荒涼的地方幹什麼?”陶玉仔細看了大漢兩眼,認出正是自己初入山時,遇到那個和道姑比劍的大漢,這時,他已覺出傷勢好了許多,冷笑一聲,答道:“昆侖山又不是你們昆侖派私產,為什麼我不能來?”那大漢聽他一開口,就說出自己是昆侖派門下弟子,不禁怔了一怔,神凝雙目,從頭到腳把陶玉看了一遍後,答道,“不錯,在下正是昆侖門下弟子,這昆侖山雖不是我們私產,但在金頂峰數十裏內,也不準閑人亂闖。”陶玉一縱身,跳起來,笑道:“我闖了,你又怎麼樣呢?”那大漢怒道:“你這人好生無禮。”說著話欺身直進,一劍刺來。陶玉冷笑,閃身讓開劍勢,一晃肩,已到那大漢身側,左手一揚,拍出一掌。那大漢心頭一驚,再想閃避陶玉掌勢,已是遲了一步,眼看這一掌就要打中,對立突然一沉左臂,退了兩步,那大漢趁勢一躍,向左方讓開數尺,橫劍發楞。原來陶玉掌勢打出一半時,左肩傷處,突然又一陣麻木,一條左臂,登時不聽使用,他怕那大漢劍勢回掃過來,因而疾退兩步。那大漢望著陶玉出了一陣子神,長劍封住門戶,慢步逼來。他剛才一劍躁進,幾乎吃了在虧,這次已不敢再稍存輕敵之念,全神貫注,蓄勢緩進。金環二郎剛才拍出一掌後,已知自己傷勢不宜運氣和人對故,上半身算是不能用了,要想除掉眼前敵人,隻有用兩條腿和人一拚……這個和陶玉動手的大漢,名叫黃誌英,是昆侖派掌門人玉靈子門下的首座弟子,在三清宮昆侖門下數個男女弟子中,是武功最高的一個。他見陶玉閃避自己的劍招身法,快速靈活,武功決不在自己之下,如果他也要動用兵刃,自己實無製勝把握,奇怪的,是他用臂對敵,單是飛躍閃擊,施用兩腿和自己纏鬥,初還認為他自負武功,有意賣狂,到後來看他累得滿頭大汗,身法漸慢,臉也變了顏色,但他仍是不肯用手還擊,心中暗感奇怪,收住劍勢,向後一躍,喝道:“你要再不肯亮兵刃動手,不出十合,必然要傷在我劍下,生死大事,豈是兒戲?再說我黃誌英也不願殺一個不用兵刃的人!”陶玉喘息一陣,冷笑道:“我隻要一出手,你不死即傷,逞論讓我施用兵刃?”黃誌英大怒道:“好狂妄的口氣,你不妨出手試試,看你能不能傷了我?”說著話,揮劍而上,疾攻三招。這三招極為迅猛,直把金環二郎迫到斷崖邊緣,黃誌英隻要再多攻一劍,陶玉勢必被逼下那幹丈深澗不可。黃誌英收劍笑道:“就憑你這點本領,也敢大言不慚,你如不亮兵刃,那是自取死路,可別怪我下手狠辣了。”陶玉回頭望望身後千丈絕壑,長吸兩口氣,把翻湧的氣血穩下,使上半身恢複舒暢,冷冷接道:“不信你試我一招?”說著話,陡然欺身而進。黃誌英揮劍一封,那知陶玉身形隨著他劍勢一閃,已滑到身側,身法之奇,簡直是聞所未聞,不覺心頭一震,仰身疾退三步,掃出兩劍,寒光霍霍,封住門戶。隻見陶玉身子一轉,竟從劍勢空隙中直滑進去,咬呀出手,右手一伸,已托住黃誌英握劍右肘關節。黃誌英吃了一驚,左掌疾隨攻出,當胸劈去。陶玉一側身,黃誌英的掌勢掠著前胸掃過,隨著左手一翻,又托住黃誌英左時,如在陶玉未受傷前,黃誌英雙肘關節早已被他折斷,但此刻的情勢卻又不同,陶玉雖然擒拿住了黃誌英兩肘關節,可是他左肩。右肋的傷勢,使他兩條臂使不出一點氣力,勉強凝神運功,力量還未用出,傷勢卻先發作,一陣劇疼,不自主鬆了黃誌英的雙時。這不過是一刹那間,黃誌英雙臂一分,向後躍退了五六尺遠,一臉驚奇神情,望著金環二郎,他對陶玉的奇詭擒拿手法,佩服至極,但對他擒拿自己雙臂後的微弱力量,卻又感到十分意外。他望了陶玉良久,才一聲長歎,道:“承蒙手下留情,黃誌英感愧得很。”說罷,轉身疾奔而去。陶玉臉色冷漠,一語不發,直等黃誌英背影消失不見,才緩緩盤膝坐下。這時,他左肩、右肋的傷勢劇疼,趕忙閉目調息。足足過了有一頓飯工夫,傷疼才逐漸平複,雙眼望著天際幾片白雲,暗暗歎道:難道我陶玉今後,當真就不能再和人動手了嗎?這十幾年辛辛苦苦練成的一身武功,就這樣被人廢去不成?想至此處,恨得他把牙齒咬得格格作響,哪知心氣一動,傷處突然又疼了起來,這時,他才知道,對方真的下了毒手,而且異常殘酷,不但廢了他一身武功,使他今後無法再和人動手,就是連一點氣也不能妄動。他黯然一聲長歎,慢慢地站起身子,望著那綿連雄偉的山勢,心中突生淒涼之感,暗自想道:不知我還能活多久,即讓我再活數十年不死,也成了一個毫無用處的廢人了,當真如此,那還不如早些死了的好。想到這裏,他心裏又有些恨起沈霞琳來,就地一跺腳,自言自語道:“如非為她,我陶玉怎麼會遭人毒手。”他這一陣急氣,傷處又隱隱作疼起來,趕緊籲了兩口長氣,使心氣平下。不知過去了多少時間,猛地心中一動,想起了懷中還帶著三音神尼手繪的拳譜,上麵雖然隻記載一十三種武功,但卻無一不是絕世奇學,也許那上麵能找出療傷之法。他心機深沉,從絕望之中,尋得了希望之後,人反而冷靜下來,舉目向四外張望了陣,不見人蹤,才繞向左麵一處斜度較大的所在,向穀底走去。陶玉隨著深穀形勢,向北深入,大約有五六裏,轉過了幾個山角,眼前景物突然一變。隻見地勢突然開朗,成了數十畝大小一片盆地,四周都是排天峭壁,這道深穀,似一條雨道般,通入這片盆地,人口處寬僅三尺多點,除此一條山穀外,四周絕壁封阻,再無可通之路。盆地中間,有兩畝地大小一片水塘,碧波無痕,水光照天,也許因四周千丈峭壁,擋住了風雪,盆地間不但不見積雪,而且溫暖如春,和外麵刺骨寒風,恍如兩個世界。青青短草如茵,紅白山花競豔,一陣陣襲人芳香,三五隻水禽,景物幽美,如臨仙境。陶玉目睹這等清絕景物,心中十分高興,暗道:這所在當真是好,隻是不知有沒有容身的山洞突岩。當下沿著峭壁繞行過去,不及半周,果然被他找到了一處棲身所在。這是北。西兩處峭壁交接的地方,一道寬約尺許,高可及人的石恫,深入三四尺後即向右彎去,洞口被北麵延伸峭壁擋住,如不走到跟前,很難看得出來。陶玉順著夾道,向裏麵走去,深入不過十尺左右,已然轉了兩三個彎。前麵一片漆黑,不知有多深多長。他停住步,定定心,心中忖道:這種深山古洞之內,不是藏著虎豹之類的猛獸、定是蟄伏著巨蟒毒蛇。現下內傷正重,不知能否轉好,如果聽往傷勢惡化下去,恐怕也難免一死,把心一橫,繼續向前走去。又拐了兩個彎,夾道已盡,眼前是一座三間大小的石室,緊靠裏麵石壁,並放著兩隻玻璃製成的巨燈,燈中清油半滿,突出幾條燈芯,陶玉燃起火折子,點燃燈芯,細查四壁,隻見東北角處石壁,微現裂痕外,其他處再無可疑。他本是工於心計的人,見到石室兩個玻璃燈中積存的清油,己知此處,早已經人發現,那劈壁問微現裂痕,說不定是一座密室門,隻是自己武功已失,無法打開一窺究竟,看來此處也非久留之地,但現下清靜無人,何不借此時機,先查閱一下三音神尼手繪拳譜,看看有否療傷之法再說。金環二郎小心翼翼地取出懷中拳譜,仔細翻閱起來。這是他唯一的生存之望,是以字字不肯放過。陶玉聚精會神把拳譜閱讀一遍,雖然又體會出不少拳。劍、身的竅訣,但最後兩種習修內功之法,卻是一點不明白,更找不出一篇療傷有關的記載。突聞一陣步履之聲,自外傳來,陶玉顧不得再讀拳譜,一口氣把燈吹滅,急走幾步,隱在人口石壁後,探懷取出一把毒針,暗暗想道:能有人陪我葬在山洞之中,倒是不錯。隻聽那步履聲愈來愈近,瞬息間已到人口外麵,但聞一聲嬌脆的驚叫,一條人影飄然而入。陶玉手舉毒針,正待打出,那知他心中略一緊張,不自覺地運加在控針右手的勁力,未及打出,傷疼複作,右臂登時軟垂下來。那入室之人,似已警覺,亮出寶劍,振腕回掃過來,身隨劍轉,目光也同時投在陶玉身上。金環二郎向左一躍,避開一劍,已看出來人是童淑貞,那人也看清了陶玉,微帶驚顫地一聲嬌喝道:“是你!”倏然收劍躍退,左手探懷取出火折子,點燃琉璃燈,收了寶劍,目光望在陶玉臉上,問道:“你跑到這裏做什麼?”陶玉趕忙把手中一把毒針收入懷中,喘了兩口氣,答道:“為什麼我不能來,這又不是你昆侖派的地方?”童淑貞一揚手中寶劍,正要發作,突然軟軟垂下,幽幽歎道:“你不知道這是什麼地方,自然怪不得你。”陶玉道:“難道這山洞之中,還住著你昆侖派的祖師爺不成?”他這句本是氣忿之言,那知童淑貞聽了,卻點點頭,答道:“不錯,這座石室裏麵,正是我們昆侖派曆代師祖坐化之處,一向劃為禁地,除了奉到掌門令諭之外,任何人不能進這石室。”陶玉道:“我又不是你們昆侖門下弟子,自然不受你們的門規約束。”話到此處,倏然而停,放聲大笑起來。童淑貞聽他笑聲特異,看他臉上汗水隨著笑聲直滾,心中納悶,忍不住問道:“你是在哭呢?還是在笑?”原來陶玉放聲一笑,氣血浮動,傷勢又疼起來,他笑得越利害,傷勢也越是疼得利害,因他自知傷勢奇重,已難有複元之望,滿腔感傷忿怒,一笑全泄,一時間無法收住,是以傷處劇疼也急速加重,隻疼得他滿臉汗水,直向下流。童淑貞看他越笑越不對頭,笑到最後,竟是涕淚橫流,她本早對陶玉動情,此刻見他這等模樣,不禁憐惜頓生,丟掉手中寶劍,急奔過去,問道:“你這人究竟是怎麼啦!”說著話,雙手伸出欲扶陶玉身子,手快觸到陶玉身上時,突然感到一陣羞赦,又把雙手縮回。就這一刹之間,金環二郎已自不支,笑聲戛然而止,人也暈倒地上。童淑貞看陶玉暈倒地上,再也顧不得男女授受不親之嫌,伏下身子,用推宮過穴之法,推拿他“肺海”、“玄機”兩處要穴。陶玉隻不過別住了一口氣緩不過來,經童淑貞一陣推拿後,立時醒轉,眼看自己半依著童淑貞嬌軀而坐,不禁一陣感愧,急忙挺身而起,一揚眉頭,話還未說出口,右肋處又是一陣急疼,不自主雙手捧著傷處蹲了下去。要知一個武功有著基礎的人,本可運氣抗拒痛苦,即是未學過武功的人,一遇傷疼,也會本能的運氣集勁,抵受苦疼。但陶玉此刻,都是大反本能,氣血一動,傷疼立時加重,任他一身精純內功,但卻絲毫運用不上,反不如一個平常的人耐受疼苦。童淑貞目睹他忍受苦痛神情,心中憐惜倍增,扶著他柔聲勸道:“你傷得這等嚴重,還逞什麼豪強,這地方,異常清靜,你就在這裏養息幾天,等傷勢好了再走。”陶玉也覺出這短暫一兩個時辰之中,傷勢已加重不少,不知對方用的什麼手法,使自己傷的這等厲害。事已到此,再逞強好勝,隻是徒討苦吃,當下歎息一聲,閉目靜心調息。兩盞清燈,光焰熊熊,隻照得石室通明。童淑貞望著對麵閉眼靜坐的陶玉,心底泛上來無窮煩惱。這座石洞中,供藏著昆侖派曆代師祖們的法體,派中弟子從不許擅入一步,何況對方非昆侖門下,隻此一樁,已犯了武林大忌,何況他眼下還是昆侖派的仇人,依據派中規矩,自己本應把他擒押三清宮,聽候掌門師尊發落,但不知怎地,卻感到無法下手……正當她胡思亂想之際,陶玉忽地睜開眼睛,冷冷說道:“此地既是你昆侖派曆代師祖法體供藏這所,必不準外人涉足,我現在一身武功盡失,你正好擒我回去邀功請賞。”童淑貞被他幾句話逼得呆了一呆,搖搖頭,笑道:“這荒山幽穀之內,你自然猜想不到這是我們昆侖派劃為禁地之處,在那入穀要隘所在,本派有守值之人,不知怎的競被你闖了進來,我適才由外麵進來時,還遇到他們守在穀中要隘……”陶玉目光凝注在童淑貞臉上,靜靜地欣賞當前這道裝少女的風韻,寬大的道袍,無法完全掩飾起她苗條的身材,秀眉星目,嫩臉勻紅,膚白如雪,櫻唇噴火,低頭弄衣,無限嬌羞。陶玉看了一陣,覺著她的秀美並不比沈霞琳差,另有一種成熟少女的誘人風韻。沈霞琳未入昆侖門下前,童淑貞在數十個昆侖門下女弟子中,本是最美的一個。隻因他平時穿著道裝,再加上幼失父母,從小就追隨慧真子身側,在三清宮中長大,坎坷的身世,養成她一種冷若冰霜的性格。玉靈子門下大弟子黃誌英,藝冠同門,才華標逸,對這位小師妹異常傾心,十餘年相處之中,對她愛護得無微不至,童淑貞自解人事後。,黃誌英從沒有一次違拗過她的心意。玉靈於、慧真子又都是親身體會到情場遺恨之苦,他們不願下一代也嚐試到情愛折磨,因而對門下的約束並不嚴苛,隻要他們能情止於禮,兩人也不願多管,這種餘情甘露,普及了昆侖門下的男女弟子。可是天下事往往都非人所能謀算,尤其是男女間的情愛,更是奧妙難測。童淑貞自那天在茅舍中和陶玉見了一麵,被他那含情的一笑,搖動了芳心,數日來腦際間一直盤旋著金環二郎的音容笑貌。童淑貞熱情壓製心底不肯對人稍假詞色,可是一旦被人挑開心扉,熱情立時如狂流洶湧,極難自製,何況陶玉此刻又身受極重內傷,這不禁加重了童淑貞憐惜之心,而且還啟發了她一種潛藏在女性中純潔的母愛。她不自主移身到金環二郎身側,臉上情愛橫溢,眉宇間憂慮重重,四道眼光交相投注,彼此都感覺周身血流加速。陶玉隻覺小腹中一股熱流,由丹田直衝上身,傷處又隱隱作痛起來,慌忙收斂絝念,調勻呼吸,道:“你就是不肯捉我,我也是活不久了。”童淑貞漫慢地伸出一隻柔手,握住陶玉兩隻手,無限深情地慰道:“你盡管放心在這裏養息傷勢,這地方隻有我和大師兄能來……”陶玉冷冷接道:“你大師兄既然能來,還不是一樣的要發現我,那和你把我捉住,送到三清宮去有什麼分別?”童淑貞笑道:“你急什麼呢?就不聽別人把話說完,這座石室,現已經有掌門人指命我和大師兄輪流管理,除了我們兩人外,其他人都不能擅入此室一步,這個月正好輪我當值,今天才十一月十二,還有十八天時間才輪換到我大師兄,這十八天中你可以安心在此養息。”陶玉看她對自己溫婉慰藉,深情款款,嬌靨生暈,半含羞態,不覺心中一蕩,暗自歎道:此女風韻不下李師妹,溫柔不輸沈霞琳,半帶嬌羞,更是撩人。想著想著,右臂探出一抱,正想把童淑貞身軀攬入懷中,突然心念一轉,又想起自己奇重內傷,立時順手一推,冷冷說道:“我傷得極重,就是有三十六天時間,也未必能養息得好。”童淑貞看他瞬息間,變換了兩種極端不同神情,不覺怔了一怔,顰起兩條柳眉兒,柔聲慰道:“你先養息幾天看看,也許能夠好轉,我先去給你準備一些食用之物送來。”陶玉聽得童淑貞一提,突然感到腹中饑腸轆轆,甚難忍受,點點頭,閉上眼睛。童淑貞慢慢站起身子,一聲輕輕歎息,附在陶玉耳邊,低聲說道:“你安心在這裏等我,我至遲在晚上二更天前趕來。”說罷,撿起地上寶劍,轉身出了石室。陶玉聽她說晚上才能趕來石室,自己還得挨餓幾個時辰,心中甚是不滿,但因傷勢沉重,行動不得,隻好耐心等待。童淑貞出了石室,放腿疾奔,她此刻,滿臉熱情,盡投注陶玉身上,心中隻在盤算著,如何能使陶玉傷勢早些好轉,如何給他做點好吃的食物送去,對陶玉剛才冷熱無常的性格,也無暇去思索分析。她剛剛奔出山口,突聽有人喊道:“童師妹,童師妹!”童淑貞停住步,抬頭望去,隻見黃誌英提著長劍,站在三丈外的山坡下,臉上帶著笑意、對她走來。童淑貞驟見大師兄後,突覺心中一陣惶愧,好像做了什麼錯事一般!不自主垂下了頭,不敢再多看師兄一眼。但聽輕微的步履之聲,慢慢地到了她身側,接著一個低沉而又充滿著關懷的聲音,由身側響起,問道:“童師妹,你怎麼啦?”童淑貞抬起頭來,隻見大師兄兩道眼光神中,無限深情,逼視在自己臉上,不禁一陣心跳,強自鎮靜,搖搖頭,答道:“我沒有怎麼?隻是剛才經一陣急奔,有點兒累。”說著話,轉過身子,緩步向前走去。隻聽身後傳來了黃誌英一聲悠悠長歎,童淑貞停步回頭望去,黃誌英已離開原地向右麵山壁間攀登,舉步緩慢有氣無力,充分流露出頹喪的神情。童淑貞心頭一酸,忍不住湧出來兩眶淚水,她無法再控製激動的情緒,幾度揚起玉腕,啟動櫻唇,想把黃誌英叫回來,投在他懷中大哭一場。可是陶玉俊俏的影子,和那迷人的微笑,不斷地在她心頭擴張,瞬息間,掩遮了黃誌英淒苦的形像……她伸手抹去眼眶中含蘊的淚水,轉身又向前奔去,待黃誌英攀登到壁間一處矮鬆下,停住身子,回頭望時,童淑貞已轉過了一個山角不見。他望著被山峰遮住一半的夕陽,說不出心中是愛還是恨,倚鬆出神,直到暮色蒼茫,才帶著沉重的心情,返回三清宮去。童淑貞奔回到梅林茅舍,澄因和慧真子去尋找一陽子尚未回來,茅舍中隻餘下朱若蘭和沈霞琳兩人,這時,朱若蘭行功尚未完畢,沈姑娘靜靜地坐守一側,瞪著一雙大眼睛看著黛姊姊運氣調息。一陣輕微的步履聲,驚得沈霞琳霍然立起,抓起寶劍,躍至門口,待她看清楚來人後,垂下了手中寶劍,笑道:“啊!原來是貞姊姊,你看到師父沒有?”童淑貞搖搖頭,道:“沒有,你的黛姊姊呢?”霞琳道:“黛姊姊正在運氣調息,已經快三個時辰了,還沒有睜開過一次眼睛,唉!我這場病,實在把黛姊姊給累壞了!”童淑貞心中突然一動,暗自忖道:陶玉傷在朱若蘭手中,朱若蘭必知解救之法,怎生想個主意,讓她說出來才好?霞琳看師姊不答自己的話,隻管低著頭尋思,心中甚覺奇怪,忍不住問道:“貞姊姊,你在想心事嗎?”童淑貞隻聽得臉上一熱,趕忙抬起頭,笑道:“我在想……在想你寰哥哥怎麼還不回來?”她隨口一句應急謊言,卻勾起沈霞琳沉重的心事,隻聽她幽幽一聲長歎,慢慢抬起頭來,望著天上幾片浮雲,淒婉笑道:“已經快八個月了,他還是沒有回來!不知道是不是在路上出了事啦?”兩行清淚,隨著她嬌婉的聲音,滾下粉腮。童淑貞想起在石室中養傷的陶玉,不知道有沒有複元之望,一陣心酸,淚水也奪眶而出,霞琳一轉臉,看到童淑貞也是滿臉淚水,隨緩緩舉起左手,用衣袖抹去她有個淚痕,說道:“貞姊姊,你心裏可也是在想念寰哥哥嗎?”童淑貞臉上一紅,忿開話題,問道:“你們吃飯沒有?”霞琳搖搖頭,答道:“我在守著黛姊姊,還沒有工夫去作。”童淑貞笑道:“我替你們作飯去。”霞琳歎道:“我雖然從小就沒有了爹娘,可是有很多人都待我好,澄因師伯。師父。寰哥哥、黛姊姊,還有你和寰哥哥的朋友陶玉……”沈姑娘話還未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