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回 奇劍奇情(2 / 3)

在洞口的大岩石後,傳來幾聲怒罵之聲,卻是無人敢再硬闖。要知彭秀葦七步追魂沙一出手就是千數百粒,本就難以讓避,再加石洞外一道屏擋石岩,和山壁隻有二公尺左右距離,形成了一道很狹窄的石道,僅可容一人通行,在這等狹道之中,縱然身負絕世輕功,也難讓開那彌漫石道的毒沙襲擊,是以,再無一人敢向石洞硬闖。楊夢寰目睹一個醜怪女人用毒沙擊退強敵,心中甚覺奇怪,低聲問霞琳道:“沈師妹,那位姑娘是誰?”霞琳看他已醒轉過來,心中快樂至極,顧不得揮試臉上汗水,回頭撲在榻上,笑道:“她是黛姊姊的朋友。”楊夢寰忽然憶起朱若蘭剛才之言,便點點頭道:“她可是叫彭秀葦嗎?”沈霞琳嬌稚無邪,心中快樂,立時大聲叫道:“彭姊姊,快些過來,我寰哥哥叫你啦。”楊夢寰聽得一皺眉頭,想阻止她時,已來不及,彭秀葦已轉過頭來,夢寰隻得微笑著點頭作禮。那知彭秀葦見他微笑點頭,誤以有事相詢隻得緩步對著木榻走來。正待開口問夢寰相召何事,突聞身後颯然風動;心頭一驚,反臂揚腕,一支陰磷雷火箭脫手飛出。來人早已有備,在入洞之後,立時躍貼壁邊,陰磷雷火箭正打在屏擋在洞口的突岩之上,但聞砰然一聲輕響,火箭爆裂成一團綠火,貼在石壁上燃燒起來。入洞兩人,卻借勢一躍,到了木榻旁邊。彭秀葦手中雖扣著一把毒沙,但卻不敢再打出手,倏然一個急轉身,左手呼地一掌,向右麵一人劈去。她在情急之下,這一掌威勢極大,來人武功雖高,但在腳未落地之前,力道不易用實,揮掌一接,被她震退兩步。就這一緩之勢,沈霞琳已挺身躍起,刷,刷,刷連攻三劍。小姑娘武功不弱,出手劍招迅快如電,三劍急攻,已把那人迫退數步,逼到石壁跟前。彭秀葦借勢和左麵一人動了手,她右手雖然扣著毒沙,但仍握拳搶攻,那人因為顧及為毒沙所傷,不敢硬接他右拳攻勢,雙掌翻飛,單向彭秀葦左側急攻,這就形成了兩人搏鬥上一種奇觀,因這石室地方狹小,縱躍閃避,本就不易,必需要憑各人拳招變化,搶製先機,縱有奇妙的身法亦難施展,那就得以本身的功力,和招術的精奇決勝,但來人又因畏怕彭秀葦右手中握有毒沙,不敢接她右手攻勢,卻一味迫攻她左側,使她回手自救。本來三手羅刹功力和來者相差很遠,這一來沾光不少,才算勉強和來人打個不勝不敗之局。楊夢寰看清了和彭秀葦動手之人,是天龍幫中黑旗壇壇主崔文奇時,心中暗吃一驚,忖道:崔文奇內力何等深厚,這位彭姑娘武功看上去雖然不錯,但如長耗下去,決非對方敵手。轉臉再看和霞琳動手之人,是一個五旬以上的長衫老者,功力要比沈姑娘深厚很多,如真要全力搶攻,沈霞琳決難支持到十合以上,他眼看沈霞琳劍勢逐漸的緩慢下來,但苦於傷重無力,不能下榻相助,這已是極為痛苦之事,但更痛苦的是他還不能過於激動,以保持氣血平靜……激鬥約有一刻工夫,開碑手崔文奇已想出對付彭秀葦的辦法,左掌五指平伸施用突穴點脈之法,專以點襲彭秀葦的右腕脈門,擋住她控握毒沙之手,右掌暗運功力,呼呼劈出兩招。這兩掌威勢,極為凶猛,彭秀葦果然不敢硬接,隻得側身退了商步,讓開掌力正鋒——崔文奇借勢欺進,雙掌連環劈掃,夾雜擒拿手法,以極快的攻勢,逼彭秀葦節節後退。此刻,她處身在這狹小的石洞之中,無法用閃避之術,已吃了大虧,更何況她心中又惦念著很多事情,無法全神迎敵,右手上又套著鹿皮手套,握著一把毒沙,運用反擊,都不夠靈活,這等近身相搏,製機最為重要,一著失手,再想扳回劣勢十分不易,開碑手崔文奇逐漸迫近木榻。那長衫老者和霞琳交上手後,一直就不敢全力搶攻,無非是害怕朱若蘭出手而已,但久久不見朱若蘭有所舉動,膽子已壯了不少,及見崔文奇逼得彭秀葦步步後退,仍然不見朱若蘭動靜,立時不再客氣,呼呼急攻幾招,逼開沈霞琳劍勢,雙掌一緊,放手搶攻,刹那間掌影飄飄,威勢大增,沈姑娘立刻被迫落下風,亦向楊夢寰和朱若蘭停身的木榻處退來。楊夢寰睜著眼看情勢愈來愈壞,再也忍耐不住,轉身去拉朱若蘭的衣袖,他手指剛剛觸及朱若蘭的衣袂,忽見她臉上不停的向外冒著熱氣,想必是正值在緊要關頭,神與意會,心馳物外。所以對眼前激烈的打鬥,不問不覺,他這一拉要害她走火入魔,那可終身大恨,……心念一轉,登時心平氣和,焦慮之情亦隨著消去,暗道:今日之局,看來凶多吉少,我這年來光陰,遭遇數番凶險,每每在死亡邊緣,被人救回,這次所受之傷,更是慘重異常,玉蕭仙子為救我之命,先被峨嵋派和尚打傷,又和陶玉在那石洞中動手相搏,眼下不知是死是活?……那天陶玉把他由懸崖投下之時,他人已暈了過去,是以不知玉蕭仙子和陶玉動手的勝負,及諸般經過之情。他想得入神,把身側打鬥之險,完全忘去。突然一股冷森的寒風,從他臉邊掃過,心頭一震,從回憶中清醒過來。原來霞琳手中寶劍被那長衫老者一掌震飛,劍鋒掠著他麵上飛過,當的一聲,擊在後麵的石壁上。那長衫老者一掌擊落沈霞琳手中寶劍,借勢翻腕擒拿,扣住了霞琳粉嫩的右腕,微微一笑,道:“你不要害怕,我不會傷你……”忽見沈霞琳一揚手,打了那長衫老者一個耳光。那長衫老者,見霞琳臉上汗落如雨,身上白衣盡濕,心中動了憐惜,所以毫無防備,被霞琳一掌擊中右頰,但聞啪的一聲,半個臉登時紅腫起來。楊夢寰躺在榻上看得十分真切,忍不住微微一笑。這當兒,他早已把生死之事,置之度外,是以,心情毫不緊張,看霞琳一掌打得又準又響,竟是隱忍不住。但聞那長衫老者冷哼一聲,左手微一加力,舉起右掌,向霞琳左麵“肩井穴”上拍去。沈霞琳早已累得力盡筋疲,隻因怕那老者傷害了夢寰,是以奮力昔戰,那長衫老者左手已擒拿她右腕脈門要穴,微一加力,沈霞琳立覺半身麻木,血脈不暢,哪裏還能封架對方拍向她“肩井穴”的掌勢。楊夢寰躺在榻上看得十分真切,隻昔無法下榻相救,驚急之下,大叫出聲道:“沈師妹……”但覺一股血氣直衝上來,一句話還未說完,人又暈了過去。沈霞琳聽得夢寰驚呼,半暈神誌忽然一清,嬌軀倏然疾轉,竟把那長衫老者擊向“肩井穴”的掌勢避開。那老者冷笑一聲,右手忽然又加了兩成勁力。要知脈門是人身血道主穴之一,如被拿製住,全身血道登時受阻,再難運轉。那長衫老者功力深厚,再一加勁,沈霞琳哪裏還受得了,隻感內腑一陣血氣翻湧,眼睛一黑向後栽去。那長衫老者右臂一圈,把霞琳纖腰抱著,低頭看她嫩臉如火,汗下似雨,嬌喘不息,全身微顫,人已經承受不住,心中一陣憐惜,登時把左手勁力鬆去……他舉起右手想暫時點製住霞琳穴道,以便騰出手來去收拾臥在榻上的夢寰,驀覺眼前一亮,一股逼人寒氣直襲過來。那長衫老者吃了一驚,急向前跨一大步,身軀一轉,把霞琳嬌軀當作兵刃,向那襲來寒氣迎擲過去。隻聽一陣怒叱,寒光倏然收斂,石室中多一個長須道人,右手執著一支二尺多長,寒光耀目的寶劍,左手一伸,把沈霞琳迎擲而來的嬌軀接住。沈姑娘脈穴一鬆,又吃那冷森森的劍氣一逼,人立時清醒過來,睜睛望時,看自己卻被大師伯抱在懷中,立時嬌喊一聲道:“大師伯,這些人壞死了,他們要傷害寰哥哥和黛姊姊,我和彭姊姊同他們打了半天,仍然是打不過他們。”原來,這現身人正是昆侖三子之首的玄都觀主一陽子。他來不及答複霞琳之言,陡然一晃雙肩,急進數尺,左手抱著霞琳,右手寶劍一招“起風騰蚊”向那長衫老者刺去。劍卷寒風,透骨浸肌,迫得那長衫老者就地一翻,滾到石室一角。原來那長衫老者借霞琳和一陽子說話之機,向臥在榻上的夢寰撲去,那知被一陽子看出狡計,他剛一發勁,一陽子也紫隨出手,他手中所執寶劍,乃武林奇珍,一揮之勢,寒氣可及數尺,劍勢未到,那長衫老者,已覺著冷風逼身,慌忙之間,哪裏還顧到聲譽身份,伏身一滾,閃到石室一角。一陽子冷笑一聲,道:“周公亮,你和史天灝一番心機白費了,不但未能害死貧道,反使我得到了這一柄武林奇珍……”但聞霞琳在他懷中叫道:“啊!大師伯,你快救彭姊姊,她就要敗了!”一陽子轉臉望去,隻見一個麵目醜怪的女人,和天龍幫中黑旗壇壇主開碑手,正打入生死關頭,那醜怪女人,雖連遇險招,但卻不肯後退一步。大概雙方都集中全神相搏,故而對一陽子入洞之事,全然不覺。玄都觀主陡然振腕揮劍,一招“神龍隱現”,直對開碑手崔文奇刺去。這柄武林奇珍,威力強大至極,揮擺之間,劍風激蕩,整個的石洞之中都是浸肌逼人的寒氣。崔文奇眼看獲勝在即,雙掌攻勢愈發淩厲,忽覺一股冷森森的劍風直逼過來,心頭一驚,疾收雙掌,橫躍五步。一陽子出手一劍逼退了開碑手、寶劍回掃,冷鋒電奔,劃出一圈銀虹,護住了木榻上的朱若蘭和楊夢寰,原來他怕南夭一鵬周公亮,借機襲擊兩人,是以,在逼退崔文奇後,反手回掃一劍。三手羅刹彭秀葦正感無力招架之時,突覺一陣寒風掠體而過,銀虹閃動,耀眼生花,隻感身受之壓力忽減,崔文奇已收掌躍退,定神看時,隻覺身側站一個長須道人,手中執著一柄二尺多長的寶劍,燭光照射下,反映出滿室霞輝。隻聽崔文奇冷笑一聲,道:“我還以為是什麼人?原來是你玄都觀主。”他嘴在說話,目光卻盯在一陽子手中的寶劍之上。一陽子微微一笑,道:“崔兄別來無恙,咱們括蒼山中一別,匆匆又快一年了。”崔文奇借一陽子答話之時,心中暗自忖道:一陽子陡然間在此現身,也許昆侖三子都已趕到,眼下石洞情勢,已是敵強我弱,一陽子手中寶劍,光輝耀眼,大異尋常兵器,那醜怪女人不但武功甚高,七步追魂沙尤為可怕,不如暫時退出石洞再說。他隻管盤算著心中主意,忘記答一陽子的話。玄都觀主冷笑一聲,又道:“崔兄可是在用心思打貧道的主意嗎?”崔文奇道:“好說!好說,江湖之上哪個不知昆侖三子的能耐,兄弟這點微未之技,就是想對忖道兄,隻必也對付不了。”說完,轉身向石室外麵走去。南天一鵬看崔文奇要走,也轉過身子跟著出洞。一陽子突然一晃肩,搶到石洞門口,冷冷他說道:“周公亮,你請暫留片刻,貧道還有幾句話,想和周兄談談。”周公亮霍然轉過身子,運功蓄勢,冷冷問道:“你可是要報舊恨?”一陽子微微一笑,道:“貧道隻有寥寥數語相詢,周兄這等神情,不覺著太緊張嗎?”周公亮被一陽子說得臉上一熱,果然收了架勢,道:“不敢,道兄有話盡管吩咐就是。”一陽子微微一歎道:“貧道與周兄和鐵劍書生史天灝,即無舊怨,亦無新仇,兩位設計害我,究竟是為了什麼?貧道現在還是不很清楚……”他微一沉吟,又道:“不過兩位白費一番心機,卻使貧道因禍得福,尋得這支武林奇珍……”他一揮手中寶劍,立時有一陣森森劍氣,逼人生寒,周公亮不自禁後退一步。但聞一陽子哈哈一陣大笑,接道:“就請周兄轉告鐵劍書生,貧道雖無報複之心,但卻總要問明白個中原因。”南天一鵬目睹他手中寶劍耀眼生輝,心中更是氣忿,冷笑一聲,也不回答,轉身出洞而去。一陽子也不迫趕,回頭走近木榻,把手中寶劍還入鞘內。這時,朱若蘭用功尚未完畢,楊夢寰已被沈霞琳用推宮過穴之法,救醒過來,睜開眼,忽見恩師卓立榻前,不禁一陣感傷,低喚了一聲:“師父……”就要掙紮下榻行禮。一陽子搖搖頭,歎道:“看你神清,似乎受傷不輕,這些凡俗禮數,不行也罷!”他目光又轉投到靜坐行功的朱若蘭身上,隻見她散亂長發和胸前處處沾滿的血汙,心中十分駭異,略一沉思,問夢寰道:“看你們眼前情形,我很難猜想得出經過,如果你可以說話,把經過之情,扼要地給我說明。”楊夢寰淒然一笑,長長吸兩口氣,調勻呼吸,把送朱若蘭回括蒼。留書出走,路上巧遇李瑤紅和峨嵋派衝突自己出手相助。巧逢王蕭仙子、得知師父行蹤、二上峨嵋山、天龍幫幾位壇主尋仇萬佛寺等諸般經過,很詳盡他說了一遍,沈霞琳、彭秀葦又把朱若蘭搶救夢寰,搶奪那萬年人龜經過情形,補述出來。說完這一段話,天色已經大亮,一陽子麵色凝重地望著木榻上的夢寰,暗裏歎息一聲,忖道:你牽出這麼多糾纏情孽,而且這些人都不是平常的女子,將來這筆帳,怎麼算呢?他想到為難之處,不禁心頭有些冒火,但見夢寰慘白的麵色,又不忍出言責備。沈霞琳經過一陣休息,精神好轉不少,忽然皺起眉頭,道:“大師伯,要把我和寰哥哥送到一處很好的地方去住,我陪寰哥哥住在那裏,永遠不再出來了……”一陽子聽得一怔,道:“什麼?”沈霞琳幽幽一歎,道:“黛妹姊雖然沒有明白地告訴我說寰哥哥傷重難醫,但我這幾天來用心去想黛姊姊的話,知道她也沒辦法救活寰哥哥了!”一陽子暗暗吃了一驚,但他外形神情仍甚鎮靜,道:“你黛姊姊說過已無法救他了嗎?”楊夢寰一笑接道:“弟子年來所作所為,想來就心痛如絞,對生死之事早已不放在心上,隻是有負恩師十幾年的苦心教導了。”一陽子歎息一聲,默然無語。沈霞琳笑道:“寰哥哥,你死了也不要緊,我會永遠地陪守在你的身側,黛姊姊,說她替你報了仇後,也要和我住在一起陪伴你的……”一陽子聽她如說夢話一般,把一件慘絕人寰的陪葬之苦,說得十分動聽,而且臉上笑意盈盈,眸子中光輝閃閃,似是對那千古悲絕之事,萬分向往,不禁暗暗歎息一聲,忖道:這孩子雖然是說的夢話,但那等誠摯之情,實在使人感動,看來她倒是真能做得出來,如果夢寰真的重傷難醫,就此撒手逝去,我必得設法防止此等慘事發生,隻因這中間還牽扯上一個朱若蘭,使玄都觀主心中還不能完全相信,他想,這也許朱若蘭隨口慰她之言。楊夢寰卻聽得心頭大震,驚道:“什麼?你們要……”沈霞琳微微一笑,接道:“嗯!你死之後,我們要和你住在一起,陪守在你的身側,想到你死之後,還能常常和你見麵,所以,我心中一點也不怕你死了。”楊夢寰隻聽得一陣激動,內腑氣血,立時上衝,剛說得一句,“你們這是……”忽然噴出一口鮮血。沈霞琳掏出絹帕,把他嘴上血跡,擦試幹淨,幽幽一聲長歎,雙手政在他胸前幾處要穴上,緩緩推拿。一陽子暗中運集功力,幫她把夢寰救醒過來,說道:“你身受之傷極重,怎麼還不知自惜自重,要知你如真的死去,會留給好多人的痛苦,你父親是我方外知交,且隻有你這一個兒子,我生平也隻收你這一個弟子,像你這等不知自惜之入,實在大傷為師之心了……”他知夢寰心地一向純厚,驟聞霞琳之言,驚震甚大,對傷勢有害無益,他愈是激動,傷勢惡化愈快,隻怕他清醒之後,又要追問霞琳,故而出言相責,使他能暫時抑製住激動心情。果然,楊夢寰聽完師父話後,暗自忖道:不錯,爹娘都過中年,隻有我這一個兒子,師父苦心教育我了十二年。看來我是萬萬不能死去。求生之念一動,心中忽地鎮靜下來,閉上眼,摒棄雜念,調勻呼吸,暗中行功調息。一陽子低聲對霞琳道:“琳兒!快過來,不要打擾他。”霞琳依言走到一陽子身側,兩人緩步出洞,仰臉看去,滿山陽光,原來太陽已升上多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