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回 唇槍舌戰(2 / 3)

蘭忽的一躍攔在夢寰身前,道:“你要當心他暗中對你下手!他對你暗施算計,已不止一次了。”楊夢寰聽得怔了怔,低聲答道:“姊姊但請放心,我留意防他一著就是。”最後一句,故意提高了嗓音,使陶玉聽到。陶玉俊俏的臉上,閃現過一抹獰笑,但笑容一掠即逝,轉身向前奔去。楊夢寰緊隨身後,徹尾疾追,兩人奔行四五裏,到一處山崖之下陶玉忽然停住腳步,回首問道:“楊兄可知道我們要見的人是誰嗎?”楊夢寰道:“如果兄弟推想的不錯,那人可能是我童師姐。”陶玉格格一笑,道:“楊兄一猜就對,隻弟佩服至極。”楊夢寰淡淡一笑,道:“這也不是什麼難事,陶兄過獎了。”陶玉道:“不知楊兄是否相信,那《歸元秘笈》真的存放在令師姐的身上。”楊夢寰微微一呆,立時恢複了鎮靜神態,笑道:“兄弟已經說過,我是百分之百的相信陽兄。”陶玉微微一笑,轉身沿著山壁緩步向前走去,此際,天色已到四更左右,斜掛在西天的明月,仍然清輝似水。照著岩壁間交錯的泉流,反映出千萬道波動的月影,夜風吹響起輕微的鬆嘯,深山之夜是這樣靜美清幽。陶玉似乎是十分困倦,慢慢托著腳步,如蝸牛爬行一般。楊夢寰忍了又忍,到最後還是忍耐不住,說道:“陶兄!現在天色已不早了……”陶玉回頭一笑,冷冷地接道:“楊兄可是想念你那位蘭姐姐了嗎?”楊夢寰一揚劍眉,道:“她乃高潔無比之人,陶兄最好是不要在口頭上傷損到她。”陶玉道:“楊兄這麼一說,那是隻許她口頭傷損兄弟?”楊夢寰再不願為此引起爭執,淡然笑道:“這些事很難說清楚,不談也罷,咱們還是快些去見我童師姐去。”陶玉不再說話,突然加快卻步,向前奔去。他這一放腿疾奔,直似流矢劃空一般,楊夢寰用盡全力追趕,仍然無法趕得上人家,片刻工夫,已拉了四五丈距離。要知陶玉此時功力,比夢寰深厚很多,他一盡全力奔走,楊夢寰自難追趕得上。但見兩人距離愈拉愈遠,陶玉人影已逐漸模糊不清,楊夢寰全麵拚盡餘力急追,一麵暗自想道:現下不但未尋得《歸元秘笈》,而且連童師姊的麵也未見著,如果他借機走脫,如何是好,想到為難之處,不禁心頭大急,顧不得好強之心,立時高聲叫道:“陶兄!請慢走一步,兄弟有事請教。”他餘音尚在空穀蕩漾,陶玉已奔到一處山角轉彎所在,身影消失不見。但聞回聲滿山,卻不聞陶玉一句回答之言。楊夢寰突然一提真氣,施展晴蜒點水輕功,一連幾個飛躍,到了那山角轉彎之處。放眼望去,隻見一根根削立石筍,和雜生石岩間的矮鬆荊棘,那裏還有陶玉的人影。正待舉步深入,陡然憶起朱若蘭相囑之言,暗道:他如隱在那嶙峋怪石,或是雜草荊棘之後,突然下手施襲,那可是極難防備。心念一動,撥出背上寶劍,凝神行功,小心翼翼地向前搜去。這道怪石林立的山穀,隻不過有百丈左右深淺,不到頓飯工夫,已到盡處,迎麵是一堵千丈高峰,攔住去路,觸手軟滑,滿生綠苔,兩則亦都是幹尋削壁,滑難留足。楊夢寰看清楚四周形勢之後,心中放寬不少。暗道:這三麵環繞的立壁,都有數百丈高低,而且光滑異常,陶玉輕功就是再高一些,也難越渡,我隻要守在穀口,待天色大亮之後,再找他也不遲……他心中雖在打著如意算盤,但兩道眼神仍不停向四外張望。這當兒,忽聞一聲女子的尖銳呼喝,傳入耳際,隻聽得楊夢寰心頭一震。他迅快的用冒光向四外搜望,但見怪石聳立,山風搖動著荊棘,四周一片沙沙輕響,竟是找不出一點可疑之處,那突兀的呼喝之處,直如破壁而出一般。他靜靜地站著,希望再有第二聲呼喝……可是他失望了;足足過了有一盞熱茶工夫之久,始終再未聽到第二次呼喝之聲。突然在距他丈餘外處山壁之間,發出一聲極輕的聲息,似是一粒極小的石子,擊在山石之上,可能是夜風吹落山峰上一塊石子,也可能是毒蛇遊行時碰落了一粒砂,總之,那聲音非常細微,如果不留心,即是在這幽靜的深夜中,也不易聽得出來。楊夢寰微一思索,縱身直躍過去,隻見一塊巨大的突立石岩,緊依崖壁而立,心中忽然一動,想起了和陶玉在那個密洞中,偷聽聞公泰、膝雷等談話之事,暗道:這等深山大澤之中,到處都是突岩,隱蔽一個人,實乃極易之事……他微一轉步,人已到突岩後頁,正待舉劍挑開那大岩後的荊棘,忽聽五尺外一株矮鬆後,響起一陣格格大笑之聲。楊夢寰一聞笑聲,立時分辨出那是陶玉的聲音,正待縱躍過去,突然又想起朱若蘭警告之言,立即停住,叫道:“陶兄到哪裏去了,害得兄弟一陣好找。”隻聽那格格大笑之聲,倏然而住,矮鬆後緩步走出來金環二郎陶玉。這時,他已把金環劍還入鞘中,赤手空拳,直對夢寰走來,口中答道:“楊兄弟說和不錯,那玉盒之中果然放的是《歸元秘笈》,兄弟已從令師姊手中討了回來。”楊夢寰微微一皺眉頭,道:“這道死穀,不過百丈深淺,兩丈寬窄,不知我師姊現在何處?”他忽憶起了剛才聞得那一聲女人的呼喝,擔心陶玉已對童淑貞下毒手,是以,問話神情十分緊張。陶玉神態卻十分從容,緩步走近夢寰笑道:“兄弟在未征得令師姐同意之前,不便冒昧地帶楊兄去見她。”楊夢寰警覺地退了兩步,道:“她不是請陶兄找我嗎?怎麼,難道她又不願見我了?”陶玉看夢寰戒備慎嚴,立時停住腳步道:“女人心事,最難捉摸,常常一夕數變,因此,兄弟不得不再問她一聲。”楊夢寰想到童淑貞叛離師門之事,不覺黯然一歎,道:“那也難怪,想她對私離師門之事,定然感到不安,難免朝思暮改!”陶玉微微一笑,道:“但令師姐卻是極願和楊兄一晤,不知楊兄是否還願見她?”楊夢寰忽然想到朱若蘭還在等他,如果過久不歸,定然害她擔心,而且她一人之力,是否能獨擋天龍幫中四旗壇主圍攻,還很難說,不如早攜《歸元秘笈》歸去,還了趙小蝶,完了一件大事,再同陶玉看師姊不遲。心念一動,笑道:“我和童師姐見麵之後,定然有很多話談,貴幫中四旗壇主,都在原地等待,時間急迫,不宜多留,以兄弟之見,不如先把《歸元秘笈》送去,兄弟再同陶兄一起探望我師姐。”陶玉左手探懷,取出《歸元秘笈》笑道:“楊兄想必擔心這《歸元秘笈》,兄弟先把奇書交還就是。”楊夢寰伸手接過一看,隻見三本冊子重疊而放,上麵一本果然寫道:《歸元秘笈》四個娟秀字跡。這一部引得天下武林同道如中瘋魔的奇書,一旦被他拿到手中,不覺感慨萬千,歎息一聲,道:“這部書中不知記載的什麼武學,三百年來害得千百人為它送命!”陶玉微微一笑,道:“楊兄,兄弟答應歸還那玉盒中奇書,現已麵交楊兄,已算履行了約言,是也不是?”楊夢寰道:“咱們武林中人、最重信諾,兄弟對陶兄承諾之言,從未懷疑。”陶玉道:“不過這《歸元秘笈》乃武林第一奇書,當今之世,隻怕沒有人不想得到手中,楊兄要好好收藏,萬一途中被人搶走,那可不關兄弟的事。”楊夢寰道:“《歸元秘笈》雖珍貴無比,但兄弟並未存奢望要得到它。”陶玉突然一伸右手,閃電般搶住楊夢寰的右肘關節,左手伸縮問,又把《歸元秘笈》搶到手中,笑道:“楊兄既無意得此奇書,那就不如做個順水人情,把這《歸元秘笈》送給兄弟,兄弟對這部奇書,卻是羨慕得很。”楊夢寰冷哼一聲,左掌一翻,施出天罡掌三絕招中的一記赤手搏龍,扣住了陶乏左腕脈門,正待運氣加力,迫他交還歸元秘笈,突聽陶玉一聲冷笑,道:“楊兄這等倔強,那可怪不得兄弟了。”托拿夢寰右肘關節的五指微一如力、揚夢寰忽覺時間關節骨欲碎,半身發麻,全身真氣一散勁力頓失,扣製陶玉左腕脈門的手,不自主地鬆開了。陶玉把《歸元秘笈》放入懷中,笑道:“這次兄弟可是從楊兄手中奪過來,不知楊兄是否還會責備兄弟不守信約?”楊夢衰隻疼的頭上汗水滾滾而下、但口中仍然冷笑說道:“攻人不備,縱然能勝,也不算什麼光榮之事。”陶玉笑道:“兄弟一生中雖然善用機詐,但卻從未有說過不算的話,咱們既是朋友,總不能說毫無情意……”楊夢寰怒道:“大丈夫可殺卞可辱,你如存心羞辱於我,可別怪我口出不遜之言。”陶玉冷笑一聲,道:“楊兄別太衝動,有什麼相托兄弟的事,快請說出,兄弟力能所及,定當承擔起來,如果沒有遺言,兄弟可要動手了!”楊夢寰仰臉一陣哈哈大笑,道:“生死之事,不足掛齒,你盡管下個就是。”陶玉道:“這麼說來,楊兄是一句遺言也沒有了?”楊夢寰冷然答道:“我心中雖有一件不明之事,想問陶兄,但隻怕你不肯據實相告,也是枉然。”陶玉道:“但請說出,兄弟知無不言。”楊夢寰傲然一笑,道:“是不是你誘騙我童師姊叛離師門?”陶五道:“不錯。”楊夢寰道:“你先占有了她貞潔之身後,才迫她私逃下山的,是也不是?”陶玉道:“那是她自送上門,豈能怪我?”楊夢寰微微一笑,道:“我的話已經說完,陶兄動手吧!”說罷,雙目一閉,靜待陶玉出手。陶玉探手入懷,取出一包藥粉,笑道:“楊兄請睜開眼睛,吞下這一包藥粉。”楊夢寰霍然睜開雙目,冷做一笑,道:“陶兄身上有劍,盡管拔出動手,就是亂劍相加,楊夢寰也不會一皺眉頭。”陶玉微微一笑,道:“楊兄這等視死如歸的豪氣,實在使兄弟佩服。但咱們既然相交一場,豈能毫無情意,兄弟哪裏能忍心把楊兄亂劍分屍。這包藥粉,是一種極為怪異的毒物,服下之後,全身骨骼就開始軟化,七日後武功盡失,而且今生今世,再也不能習武……”楊夢寰隻聽得由心底冒上來一股冷氣,道:“陶兄對付兄弟的手段,可算得是陰毒無比了!”陶玉仰臉一陣冷笑,道:“好說!好說!楊兄如願聞下情,兄弟極願全部奉告。”楊夢寰冷哼了一聲,忽的一揚左掌,猛向陶玉拿藥的左手擊去。那知陶玉早已有了戒備,右手陡然加力,楊夢寰立感半身麻木,左掌剛剛舉起,又軟軟的垂了下去,陶玉卻借機指點時撞,連點了楊夢寰“將台”、“期門”、“章門”、“白海”四穴。他動作雖然迅快,但出手卻極有分寸,雖連點了楊夢寰要穴,但並未使他暈過去。他緩緩把楊夢寰身軀,平放大石一側,鬆了他右肘關節,笑道:“交友之道,最重坦誠,兄弟如果不把這包藥效用,詳盡說出,隻怕楊兄死後也要記恨兄弟。”楊夢寰身軀雖難掙動,但他神智仍甚清醒,耳目如常,陶玉之言字字入耳,但恨穴道受製,無能抗拒,隻好強按心頭忿怒,冷冷望了陶玉幾眼。陶玉移來一塊山石、放在夢寰頸下笑道:“這等荒山之中,也沒有被褥枕頭之物,就請楊兄委屈些吧。”臉上笑容迎人,話中情意款款,隻氣得楊夢寰圓睜雙目,恨不得罵他幾句,以消胸中忿怒,但轉念又想到,此舉隻不過徒自取辱,又把欲待出口之言,重又咽了回去。陶玉慢慢打開手中藥包,笑道:“兄弟這藥物最珍貴的原料是並蒂香蓮,生在藏邊的冰天雪地之中,和雪蓮一般同屬極為珍貴之物,雙花並蒂,濃香深長,不管人獸,隻要聞得這種香味,立時血脈加速,欲火高張,全身柔弱無力,如不能及時調和陰陽,消去欲火,極不易忍受那焚身欲火,即是虎豹之類猛獸,在聞得這種異香之後,亦難自禁,大都狂奔亂滾,不是摔下懸崖跌死,就是觸壁碰岩而亡,實為天下第一等淫毒藥物……”說至此處,一笑而住。這幾句話,確使楊夢寰大感驚駭,登時現露出緊張神情。陶玉望著夢寰,洋洋自得的接道:“不過,楊兄盡管放心,兄弟所說隻是那並蒂香蓮效用,至於兄弟手中這包化骨消元散,效用又自不同,當今之世,隻怕也沒有幾人有此藥物……”楊夢寰驚震地啊了一聲,道:“什麼?你手中藥物,是化骨消元……”陶玉格格大笑一陣,接道:“不錯!看來楊兄是聽人談過這化骨消元散了。”楊夢寰麵如死,灰黯然一歎,遭:“除此之外,不管陶兄用什麼慘酷之法,加害於我,我都不會記恨於你,請陶兄看在咱們一場交情份之上……”陶玉截住了夢寰的話,道:“兄弟如不念咱們相交一場,也不會讓你服用這化骨消元散了……”他得意地冷笑了一陣,接道:“你童師姐常常罵我是天地間最壞的人,卻稱頌楊兄為人最好,我要讓她心目中最好的人,作幾件壞事給她瞧瞧,是以,兄弟想待楊兄服用這化骨消元散後,就把你移放你師姐現下存身之處……”楊夢寰冷哼一聲,道:“我師姊罵的不惜!你真是禽獸不如……”陶玉趁夢寰說話之際,右手突然疾伸而出,緊捏夢寰牙關,左手趁勢把一包“化骨消元散”,倒在夢寰口中,拔下壺塞,用水衝入夢寰腹中,然後鬆了緊捏夢寰牙關的手,笑道:“半個時辰之後,藥力行開,楊兄就可和令師姐享受一番消魂蝕骨之樂。七日之後,藥力侵入骨髓,楊兄全身骨骼,就開始軟化。十五日後,楊兄即可忘去以往之事,渾渾噩噩地永不會再有憂慮煩惱。不過楊兄大可放心,你還有三年壽命好活,三年後全身骨骼化盡而死……”楊夢寰道:“我看你還是把我殺死的好!如果我能脫危難,必雪今宵之恨。”陶玉道:“這個盡管請楊兄放心,縱然是那位朱姑娘此刻趕到,也一樣束手無策,哈哈!當今之世,除了我天龍幫黔北總壇,有三粒“化骨消元散”解藥之外,再也沒有人有解救藥物!我看你還是死了那雪恨報仇之心,免得死難瞑目。”楊夢寰本聽師父談過,江湖上有一種“化骨消元散”的毒藥,十年前由二個藏僧帶入中原,毒死當時名盛天下英雄的一代劍客湯正光,兩個藏僧也喪命在湯正光的劍下,因那湯正光武功已臻超凡入聖之境,所以,在初傳中毒之事,武林中人,一大半都不相信,直待五年後在九華山發現了他的屍體,這傳言才算證實,至於湯正光如何中毒,兩個藏僧為什麼萬裏迢迢的趕來中原,毒死湯正光,卻成了一件極大的隱密,江湖上鮮有人知,但湯正光被“化骨消元散”毒死一事卻震蕩了江湖數年之久。此後,就沒有再聽說有人被“化骨消元散”毒死的傳說,兩個藏憎究竟帶了好多“化骨消元散”,在中原,亦很少有人知道,不少武林中人,為探索其間隱密,不惜遠奔蒙藏,耗時數年,但仍未找出原因何在。過了五年之久,這件事引起的波動,才算逐漸沉寂,但湯正光被“化骨消元散”毒死一事,地成了各門派中告誡門下弟子的一個典型事例,以示江湖上的狡詐險惡,使門下弟子藝滿出師,曆練江湖時,提高戒備之心,因為縱然身負絕世武功,練成刀箭不入的金剛之體,有時亦會中人暗算……楊夢寰也聽師父談起過那“化骨消元散”的厲害,隻不過不像陶玉告訴他的這樣詳盡,是以,在他聞提陶玉手中藥是“化骨消元散”後,立時驚出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