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寒七還沒有從懊惱自責中清醒過來,當天夜半三更時分,朝綺殿宮人把灼華宮宮門敲得震山響,青黃披衣出去一看,著急忙慌地叫起林寒七,說:“娘娘,不好了,這朝綺殿那位難產了!”
宮裏早就替淩昭容備好了產娘、奶娘和禦醫,一應俱全,林寒七一聽這話,看來情況可能有點嚴重,趕緊翻身坐起,雖說去照顧自己老公的小老婆生產是件膈應人的事兒,不過因為林寒七沒有把季傲政看做丈夫過,也就不覺得有什麼了。
林寒七在青黃的服侍下快速更衣,連洗把臉的時間都無,吩咐道:“采蘋,你速去甘乾殿通知德福大公公,讓陛下盡快過去朝綺殿。”
按林寒七現代人的觀點看,女人生孩子一隻腳鬼門外,一隻腳鬼門內,男人豈有不到場之理?!更可況後宮女子生產一向比平民百姓家更是不易,這身為父皇的季傲政更得到場給他小情兒撐腰打氣了。
林寒七急衝衝趕到朝綺殿時,殿內早就忙得如一鍋滾燙翻騰的粥,不過倒是還算忙中有序,淩昭容淒厲到撕心裂肺的叫喊聲從厚厚的珠簾錦緞後傳來,直直穿透林寒七強韌的鼓膜,這聲兒叫得林寒七心髒都要抖上三抖。雖然林寒七遊曆在外多年,救死扶傷過很多回,又是末世裏風裏來雨裏去的,什麼血腥場麵沒見過,但是親眼全程關注女人生產,在兩輩子裏都是頭一遭。在現代全程產檢又能破腹產的條件下,還不時有報道產婦死於產床之上。
季傲政動作還算快,一向雲淡風輕的俊臉上帶著幾分少見的凝重,看起來倒也頗為掛心自己的小老婆和孩子。皇家禦體上僅著簡單的月白長袍,連個大氅都沒有披,墨發僅用玉冠簡單梳起,整個人倒是顯得清俊挺拔極了。德福一路在後頭抱著個狐裘大氅顛顛兒跟進來,對這龍體的安康真真是皇帝不急太監急。
季傲政伸手抓過一個產婆,問:“淩昭容如何了?”
產婆顫顫巍巍地跪倒在地,抖著聲兒回:“回稟陛下和皇後娘娘,淩昭容提早時日分娩,但這羊水流了大半,生產卻是困難得很!”
林寒七一聽,心道不好,若這情況,在現代是剖腹產無疑了,母子應該都無大礙。但這古代除了大禹和一些帶著祥瑞的神人傳說中是剖腹產,除此之外就隻能偶爾見於一些不怎麼可確證的古籍史冊之上。但若這羊水過少,還在體內的胎兒會因為缺氧而窒息身亡。
林寒七在原來世界專業學得也不是醫生,隻是末世後因為她的異能是植物係,前期戰鬥力不足,救死扶傷倒是可以,所以在基地裏解剖過一些喪屍的屍體來實驗練手。不過林寒七來了這古代後,倒是給一個斷了氣的婦人剖腹產過,成功取出了她腹內尚有聲息的嬰孩。當時那幾代單傳的人家,對著她直呼神醫轉世,恨不得磕滿九九八十一個頭。
但給這後宮身嬌體貴的娘娘和千尊萬貴的皇子破腹產,可不是一件單純的小事兒,何況她身處皇後之位,一個處理不好就可能連累林氏整族人的性命。
這時一個四十來歲眉梢一顆黑痣的女禦醫麵如土色地跑出來,噗通一下跪倒在皇帝腳下,直呼:“臣惶恐,請皇上定奪,保大還是保小?”
林寒七在廣袖下的手攥得青筋直露,心內天人交戰,兩頭都是人命,該怎麼選擇?
季傲政龍腿一伸,踹在了禦醫的肩脖子上,磨著後槽牙,帶著陣陣陰冷的西北風說:“混賬東西!朕要母子平安!”
禦醫翻身骨碌爬起,抽著那顆黑痣,趕緊屁滾尿流地爬進去。這倒讓林寒七高看了季傲政一眼,古人尤其是一個皇帝,居然沒想著去母留子。
林寒七轉念一想,也許這倒是個機會,說“臣妾鬥膽,臣妾遊曆在外時,也曾行醫多年,不知可否讓臣妾進去看看?”
季傲政原本已經蹙起的濃眉,瞬時皺得更喜馬拉雅山似得,都能夾死好幾頭牛了。皇帝此時心裏翻江倒海,倒不是不信任林寒七,隻是這女人生孩子,她這還是一個黃花大閨女,進去合適嗎?卻隻聽得,裏麵的聲兒漸有愈發弱的趨勢。
季傲政長臂一伸,摟了摟身前的小人兒,默許了她的請求。
林寒七進了內殿,屋內悶熱不堪,隱隱透著幾分血腥氣,床邊圍了許多人,都是額頭冒冷汗,身子浸在冷水一般。
眾人見皇後娘娘進來,雖不知為何,宮人們卻也自動自發讓出一條道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