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正的蓋世高手,絕對不應會輕易滴血,甚至在決戰這中被對手劃下一道微不足道的傷痕,亦會被視為奇恥大辱。
但如今,正急速向前飛馳的姥姥,她身上不僅傷痕累累,她渾身……
也在浴血!
太慘烈了!適才一戰,是她一生中傷勢最重的一戰!她受傷,一來是因她被數不清的無雙門人圍攻,二來,亦因為她豁盡全力,催運了不應胡亂使用的——情傾七世!
其實,以姥姥修練至這把年紀,功力比之當今天下會的雄霸,與及被譽為可與雄霸爭一日長短的獨孤一方,姥姥雖未必可以勝過二人,卻肯定並無不及。
此外,她還有無雙夫人留下來的”無敵霸手”,這隻手套,令她本來已極強的功力,於行招之間威力倍增,當日她在關聖廟外,以血凝成“傾城之戀”那四個字,竟可曆經數日滂沱大雨而褪,這分連雄霸亦自覺不如的功力,實在不需大驚小怪,這隻是無敵霸手的功勞而已。
然而盡管是一等一的超卓高手,麵對剛才的千軍萬馬,還是難以即時脫身,姥姥為了不讓獨孤一方以這種人海戰術得逞,她在盛怒之下,終使出了情傾七世!
情傾七世,威力與傾城之戀相比,雖是九牛一毛,但依然至陽至剛,以姥姥孤陰之辰便能恢複元氣,隻是……
她適才不顧一切,強行把此招催至七級七世的項級功力,使出絕對名副其實的情傾“七世”,她的下場就像眼前這樣……
身傷其身,渾身冒血!
不單如此,情傾七世更耗盡了她體內的九成真氣,至少需時七天方能回複功力,所以甫一使罷此招,她已立即用僅餘的一成真氣,盡速離開,她希望自己能在油盡燈枯之以“平反”,一切都不再是問題!
更何況,姥姥心想,夢與五夜可能已借助聶風之力,取得了傾城之戀!
姥姥的鐵算盤確實甚為響亮、如意,隻是當她幾輕辛苦,回到紅屋下的隱秘機關時,她便發覺事情並不如她想象般的樂觀……
“傾城之戀……怎麼還沒出現?”這是姥姥心中的第一個問題。
“夢兒、五夜、聶風他們在……哪?”這是第二個。
姥姥終於掠至那道鐵門之前,呆呆的瞪著門內懸在半空的巨塔,縱是她平素極為精明老世,此刻亦不免為這幕情景感到稟然。
“姥姥,你……回來了?”
是五夜的聲音!姥姥一聽便可聽出來了,她還聽出,五夜已經在她身後。
姥姥雖快將油盡燈枯,此刻不村飛快回首,不出所料!不知何時,五夜已站在她身後不遠。
驟見五夜滿身血汙,姥姥一顆心益向下沉,連隨追問:
“五夜,你……為何會受傷?你三妹夢兒與聶風,為何全都不見了?”
“他們?”五夜苦澀一笑,答道:
“姥姥,你……就放過他們吧!他們……不應該留在這裏,與我們……一起沉淪在這個……不義之城!”
不義這城!姥姥第一次聽五夜這樣形容無雙城,心頭陡地湧起一陣感觸,不錯!直至今夜,方才明白,無雙城已經徹底變了,它不再是一個義氣無雙的城,因為它的城主獨孤一方根本就無義,在他帶領下的無雙門眾,平素隻會恃寵生驕,橫行無忌,多行不義隻昔了那些無雙城的低下城民……
話雖如此,姥姥仍不明白,何以向來與四夜同樣驕橫的五夜,會有這樣苦澀的笑意?她似乎己徹底改變,但,究竟是什麼令她改變?是人?是物?抑是情?
姥姥之情?
姥姥愈想愈覺不妥,正想追問下去,就在此沒兒,通道人人口速地響睦懷個令她無限震驚的聲音,打斷了她本來想問的話:
“嘿嘿!說得好!無雙城確是一個不義之城,吵過現今的江湖人又有那個真的盡仁盡義?都是一利欲熏心、千方百計向上的毒蛇鼠輩!愈是卑鄙,便爬得愈高,正如我們這個不義之城,隻要能不擇手段得到傾城之戀,便是天下最強的城,屆時候,江湖人還有什麼話說?誰敢再去管我們的不義,天下英雄,誰敢不向我們無雙城折腰?”
這句說話令姥姥無限震驚,非單為這句話中所含的無恥心態,還為了說這句話的人,是一個她萬料不到會在此出現的人——
“獨……孤一方?”
“你……怎會知道這個地方?是誰告訴你的?”
姥姥一麵說一麵望向那個昏黯的通道入口,隻見在昏黯之中,一條人影正冉冉浮現,來的,赫然真的是——
獨孤一方!
還有他身後影影綽綽的一群門下!
獨孤一方盯著正傷不堪的姥姥及五夜,嘴角不期然的歪了起來,他太得意了,因為這個擒捕無雙武聖的遊戲,他已操勝券,他邪笑:
“真想不到!無雙城百丈之下竟然別有洞天,且還埋藏著絕世奇招傾城之戀,本城主怎麼想不到呢?真是白白浪費了不少心力、時間!”
盡管大敵當前,姥姥仍是臨危不成,冷冷道:
“獨孤畜生!你似乎仍來回答老妾,究竟是誰告訴你這個地方所在?”
獨孤一方嘲諷:
“別太著急!老人家性子太臭,活不長的。”
“本城主能找到這裏,實全賴一個人的功勞。”
“誰?”姥姥問,五夜的表情,看來也很想知道是誰知道她們的秘密。
獨孤一方的身軀微微向旁一移,一字一字的道:
“就是這個人!”
原來獨孤一方身後,一直站著一個人,隻是因此人個子較小。所以給獨孤一方身軀遮掩了,而就在獨孤一方身形移開刹那,姥姥與五夜,終於看清楚這個人了!
一看之下,姥姥當場呆立,啞口無言,五夜更是瞠目結舌,她們怎會想到,帶領獨孤一方前來這裏的,竟然會是——她!
四夜!
是四夜!
“很……意外吧?姥姥?”四夜看來也不比姥姥與五夜好過多少,她全身也是滿布刀劍傷痕,而且胸前還有兩道很深的刀傷,兩道差點可令她致命的刀傷,她被無雙門下圍攻時所發出的那聲慘叫,想必是這兩道刀傷所致。
姥姥呆了半晌方才懂得答話,向來威嚴無比的她,此刻竟看來異常沮喪,道:
“確實很意外!我以為……你已經死了,沒料到你還能幸存,四夜,你為何要出賣我們”姥姥倒寧願……你真的光榮戰死,至少,能夠以命報答無雙夫人的大義……”
“義?”四夜勃然反問:
“姥姥,但……你有沒有想過死亡……有多可怕?你可知道……當我被刀劈進體內時,明白了什麼道理?我終於什麼也明白了!原來,世上一切情情義義都不重要,最重要的是先保住和條命!沒有命,還要什麼大義來於舍?”
“姥姥,我看你和五夜……還是乖乖把傾城之戀交給獨孤城主吧!反正此招本來便屬於他的先祖無雙夫人,我們犯不著再理會無雙城的事,就讓他以此招,自己好好守護無雙好了……”
於此緊要關頭,四夜居然還當起說客,而且一邊說一邊指著自己胸前的兩道刀傷,以增強為自己辨護的說服力。
可是,無論她此刻說什麼,她臉上的表情,就像在她臉上刻了四個字——
貪生怕死!
姥姥默默的聽罷四夜的自辨,終長長嗟了一口氣,道:
“四夜,你以為隻要我們把傾城之戀給獨孤一方,一切便可迎刃而解?你確是太天真了,你可知道,若給獨孤一方這畜生得到傾城之戀,他固然會以之守護無雙,但他更會利用傾城之戀殘殺那些不服他的幫派,隻怕那個時候,整個武林會變為殺戮戰場,你可知道今日你把他領來此處,將來會害死多少無辜的人?”
話雖如此,四夜卻依;日毫無悔意,答:
“那些人有多無辜,幹我何事”如今我隻想敬存性命,今後,我還要徹底的忘掉什麼無雙夫人的大義,我不要再在暗裏過活,我還要好好的——享受人生!”
真是冥頑不靈!姥姥愈聽愈心如刀割,一直默然不語的四夜,此時倏地打破沉默,道:
“大姐,我……看錯你了……”
“從小至大,你都在恥笑……三妹貌醜,但今日……我終於發覺,最醜的人……”
“其實是……”
“你!”
四夜向來最自負本身的美貌,此刻被五夜出言一激,即時怒叫:
“好哇!二妹,嗲敢罵我醜?大姊如今就要你比我——更醜!”
當了也顧不得上的傷,鼓盡全身氣力向五夜直撲,且還十指箕張,誓要在五夜臉上狠狠劃下十道血痕!
動手了!說了那麼多道理,最後的結果仍是動手!早知如此,便不用說那麼我,省點內力留待搏鬥吧!
五放不懼一切直斥其非,當然早有準備,四夜撲近之際,她袖中的困仙索已如電射出,誰料困仙索突被人以指一挾,這一指,正是獨孤一方的無雙神指!
困仙索本與困仙網具備同等粘力,能把一流高手製肘,惟此際的獨孤一方,這一指雖挾著困仙索,指頭仍能活動自如,隻見他竟可擺脫困仙索的粘性,回指一戳,重重點了五夜大穴,教她動彈不得。
“五夜——”姥姥一稟,即時縱身撲上營救,手中了柄青龍偃月刀,亦不由分科劈向獨孤一方,她如今僅餘一成功力,這一刀根本沒有多大作用,她隻是想以刀勢嚇退獨孤一方。
獨孤一方卻仿佛早知道她的心意似的,居然不閃不避,口中還輕蔑的吐出一句話:
“強弩之末!你還有資格逼本城主出手嗎?”
強弩之未,姥姥心頭一驚,暗忖,他怎會知道我已是強弩之未?難道……
無從細想,姥姥的疑問很快便有答案,獨孤一方雖仍波動手。即有一個人替他動手!
“蓬”!一張困仙網鋪天撒下,姥姥已是心力交瘁,此時更是無法閃避,當場被網個正著,撒網的人,正是四夜!
她不單出賣了姥姥,原來還出了她的——困仙網!
難怪適才五夜的困仙索對獨孤一方毫不奏效,相信四夜在來此之前,為防萬一,早已給獨孤一方塗了解仙水。
眨眼之間,姥姥二人已然被製,獨孤一方益發自嗚得意,道:
“怎麼樣?姥姥,四夜早已告訴我,每次你使出情傾七世,必需七日方能恢複元氣,你如今還有什麼把戲,可以阻止本城主奪取傾城之戀?”
看著獨孤一方那滿臉洋洋得意之色,還有在他身畔陪笑著的四夜,姥姥的震怒,已令她吐不出任何說話,反而,被封了穴道的五夜此時卻冷漠的道:
“別太早……高興!獨孤一方,眼前這座巨塔之內……雖然藏著傾城之戀,蛤……你絕無法破塔取招……”
獨孤一方笑臉一沉,問:
“哦?為何我不能破塔取招?”
五夜答:
“因為這座塔,隻有聶風,才有能力破開……”
“可惜,他已與我三妹……一起遠走高飛,即使他倆,暫時未能離開無雙城,以聶風的冷靜,沉著,你也絕對沒有可能……找到他……”
獨孤一方目光閃爍,道:
“所以,你認為本城主一定不能得到傾城之戀?隻能在這裏望塔輕歎?”
五夜胸有成竹的點了點頭,隻是她驀然發覺,獨孤一方閃爍著的目光似乎比她更胸有成竹!
“噗”的一聲,獨孤一方突然一把緊抓著五夜的額頂,冷酷一穴:
“本城主真的十分佩服自己,因為在適才刹那,我已想出一個可以尋出聶風與你三妹的方法。”
姥姥雖被困仙網纏個脫身不得,驟見獨孤一方假裝對五夜有聽行動,不由狂叫:
“畜生,快住手!你若傷她一根毛發,我一定會十倍奉還!”
獨孤一方涎著臉道:
“放心!我怎敢傷她的毛發呀”她長得蠻不錯,如此滴粉搓酥的美人兒,本城主更應將她的美貌永久保存才對……”
說時遲那時快,獨一方緊抓著五夜額項的五指翟地狠銀一扯
但聽“裂”的一聲!一陣似是撕裂布帛的聲音,聽得人好生心寒!獨孤一方竟以他無雙神指五指之勁,硬生生把五夜的人皮,自額頂至足端,整個扯了出來!
嘩!
頃刻之間,本來靜寂的通道,赫然響起了五夜慘絕人寰的叫聲!還有姥姥在極度悲憤下所發出的——
咆哮!
也不知過了多少時候,慘叫地與咆哮聲終於停了下來,通道,又再次回複死寂!
五夜慘遭剝皮,血淋淋的身軀早已滾到地上,鮮血塗地,就你她那顆悔過恨晚的心令人不忍卒睹,隻不知死了沒有,而僅餘一成氣力的姥姥,在親眼目睹五夜被活生生剝皮之下,早已在無限憤怒下昏厥過去,隻有四夜,仍是呆然站著,然而她亦是大汗淋漓,顯然適才的轎腥一幕,對她來說,也是相當震撼!
反觀獨孤一方,看來依然那麼氣定神閑,宛如什麼也沒發生一般,信手把五夜給剝下來的皮丟到一旁,他手中的血亦早已抹掉,渾身上下,都沒有一絲破綻,都沒有一點像會殺人的樣子,隻像一個氣度沉穩的中年漢子。
這就是真正的梟雄!
梟雄,豈止“係人不眨眼”?簡直連毛也不會跳動半根!
得孤一方斜目向四夜一睨,又向身後那群無雙門眾一瞥,滿含深意的高道:
“看見了吧!本城主絕不會放過拂逆我的人!出賣我、與我作對的人,他們的下場將會比這女了更為慘淡,你們聽見沒有?”
四夜瞄著五夜在地上慘不忍睹的身體,第一個率先作出回應:
“城主放心!我……不!我們怎敢出賣你呢?你一定會成為當今絕世梟雄!”
這個女子,平素刻薄自己三妹,目下竟淪落至叟的也拜,真是自作孽了。
其餘門下見四夜對城主這樣訶腴奉承,也紛紛驚不迭大拍馬屁,高聲呼道:
“不錯!城主一定會成為絕世梟雄!城主一定會成為絕世梟雄!”
一定?
世事豈有“一定”?
世事非但沒有“一定”,而且就在獨孤一方享受著眾人的前呼後擁之際……
“他”來了!
獨孤一方驟覺一陣心血來潮,不知何故,他心頭競遽地泛起一股非常特殊的感覺。那是一股死亡的感覺。
這股死亡感覺,嚴如一頭沉著、冷靜、狠辣的狼,正在對他虎視眈眈……
獨孤一方還同時感到,這頭狼,是一頭非常利害的狼,這頭狼……更已經在他身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