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1 / 3)

就在應雄與小瑜把英名帶往村內唯一的大夫“林大夫”的藥廬外之際,隻見林大夫藥廬之外,赫然又聚集了一大群村婦。

“好可憐呀!”聚集的村負在竊竊私語。

“是呀!那女人一條腿破了,據說眼睛也不大看得見東西,還有時瘋癲有時正常,經常嚷著要找兒子;是了!你們知不知道她為何又盲又跛?”

“唉!還不又是為了找她的兒子?據說,那女人在年輕時失去了兒子,於是便變得瘋瘋癲癲,流落天涯萬裏尋子,可惜遍尋不獲,隻是她猶不死心,每日皆日以繼夜地四處飄零,以淚洗麵,最後倦得連其中一條腿也跛了,雙目也因經常落淚而半盲……”

這些骨肉離散的故事,在神州個處各縣遍地都是,步近林大夫藥廬的應雄、英名及小瑜,雖也在為村婦口中所說的這個女人感到惋惜,隻是,英名正遍體鱗傷,癱軟乏力,故應雄也暫時無暇再聽下去,當前急務,還是先把英名送給林大夫醫治再說。

誰料當他們三人與那群村婦擦身而過,正要步進林大夫的藥廬之際,又聽那些村婦在談論道:“唏!說來說去,我們連那個女人的名字都不知道?她要尋找的兒子又姓甚名誰呀?也許我們可替她注意一下呀!”村婦門雖是有點長舌,總算一片熱心,畢竟世上還有不少願意幫助別人的好心人!

“這個……嘛!聽說那女人好像喚作……什麼娘的,我也不記清楚了!不過她要找的兒子,我卻記得他的名字,因為那孩子的名字相當特別,那孩子喚作……”

“韋,”

“英雄!”

韋英雄?韋英雄?韋……英雄?

韋英雄三字如電!如雷!

應雄、英名、小瑜三人當場極度震驚!血液凝結!英名更是全身冒汗,霎時升起一種血濃於水的感覺,他……想不道踏破鐵鞋,皇天不負,竟在此時此景,居然會……聽見她的消息?那個他一直掛念著、對他極度期望的——她!

小瑜已無限吃驚道:“韋……英雄?英名表哥,那豈非是你……親生娘親秋娘為你……所起的名字?那個村婦口中……的可憐女人,難道真是你的……?”

其實小瑜已不用多說,因英名已可肯定,這個女人,一定是他失散十六年的慈親!

應雄深知英名心意,更是不由分說,問那些村婦道:“這位大嫂,請問,你們適才所說的女人如今到底如何?她又住在哪兒?”

那些村民道:“她呀!唉!她很可憐呀!聽說她一直萬裏尋子,前數天才尋至我們這條村子,其時她的腿已半跛,眼睛也哭得半盲了,渾身汙髒不堪,且還不知從哪兒害了熱病,終於病重昏倒;幸而她恰巧昏倒在林大夫的藥廬之前,被林大夫所救;隻是,經林大夫為她探脈之後,發覺她原來已重病了至少一個月,已是藥石無靈,時日無多;但林大夫本著醫者父母心,這數日仍親自為她煎藥;雖然明知她是沒得救了,也是盡了人事;誰知,她今午乘林大夫有病人就診時,偷偷溜走了,想必,她又再次憶子成狂,四處往尋她兒子;她已病入膏盲,林大夫知道她隨時會死,很擔心她這樣一走,益發死得更快,所以便聯同我們的官人外出四處尋她,話說回來,他們已去了整個下午仍未回來,恐怕她已凶多吉少了……”

“唉!老天爺也真是!這可憐女人如此疼愛兒子,偏偏卻叫她骨肉分離;她的病是沒得救了,隻希望,她能在臨死之前,真的找到她的兒子,見他最後一麵便好了。”

那些村婦說著也不禁搖首歎息。

應雄、英名與小瑜愈聽,三顆心卻愈向下沉,漸漸愈沉愈深……

勢難料到,英名與他的生母秋娘,總是緣慳一麵;他來了,她卻又走了,總是聚散無常,無緣重逢,相認。

應雄猝地一把再扶起軟弱無力的英名,淡然的吐出三個字:“我們走。”

“走?”小瑜訝然。

“嗯!”應雄微應一聲,一望英名,道:“若我們留在這裏等那林大夫的消息,誰敢保證他一定可找回她來?求人不如求己,我們這就自己去找!”

說著,應雄已不由分說挾著英名,與小瑜沿著地上那些想必是林大夫等人留下的足印,一直便向前行!

那些村婦都不明白何以應雄剛剛扶著一個滿身創傷的人前來,還未就診,不到半刻又要扶他離開,隻有英名與小瑜,方才明白應雄的一副古道熱腸!

他是一個真正的人,並不是一個像人的人!他從不放棄任何希望!

他知道,縱然英名的傷還沒治好,但他深信英名一定寧願把傷擱置,先去尋母!身傷不如心傷!

“大哥……”英名這一次並沒張口言謝,隻是在心裏暗暗的感激應雄,因為他明白,應雄對他的深恩,他即使說一生也無法說清。

一切一切,都已盡在不言中;一切一切,都欲謝已忘言……

可是,既然那林大夫與村夫門已找了老半天,仍找不著秋娘回來,應雄、英名與小瑜此時才開始找,也是茫無頭續。

更何況天色漸黑,應雄還要扶著英名,三人愈走愈慢,眼前的路亦愈是偏僻,直達荒野,更遑論可尋得秋娘的蹤影?

隻是,世上有些事情,並不能以常理解釋,林大夫等人找了老半天找不著,未必表示英名他們一定找不著,因為,英名,是秋娘的親生兒子,母子之間,總有一些別人難以明白的微妙聯係……

就在三人彷徨無計的刹那,突如其來地,英名隻覺胸口一熱,渾身的血脈恍似在奔騰起來,有一種很奇怪的感覺在侵襲著他……

來了!

真的來了!

那是一種與其十分親近的感覺!一種血脈相連的感覺!

他不期低呼一聲:“大哥。”

應雄斜眼一瞄他,問:“二弟,你神色看來有點異樣,到底是什麼事?”

英名道:“是……她!”

“她?”小瑜也道:“英名表哥,你是說……是你娘親?”

“嗯。”英名微微點了點頭,惘然的看著遠遠在他們前方冉冉出現的一個漆黑又偌大的樹林,緩緩的道:“我……忽然有一種感覺。”

“我感到,我……娘親就在……”

“前麵這樹林之內!”

秋娘就在前麵這樹林之內?

由來母子“切肉不離皮”,應雄相信,英名的預感一定沒錯,當下道:“好!既然二弟你相信你生母就在這樹林之內,那我們今晚即使把這樹林徹底翻轉,也要令你——骨肉團聚!”

應雄說著,忽地緊挾英名,還一手抱著小瑜,雙足一點,已豁盡全力帶引二人向前方的樹林飛馳!

隻因為,眼前樹林非常巨大,若是仍像剛才一般慢行如蟻,恐怕又會再次失去秋娘的蹤影!故應雄這次是真的動用全身功力,挾著二人飛馳,務求更快搜遍整個樹林,今夜,他非要為英名找回生母不可!

他偏不信在他全力協助之下,蒼天還可把這對命途多舛的母子——再次播弄!

他不信!

然而無論應雄如何不信,無論應雄如何努力,要在這幽暗的樹林內尋出一個薄命女子,亦並非是一件輕易的事!

應雄一直挾著英名與小瑜向前飛馳,整整飛馳了一個時辰,可是秋娘還是蹤影無覓,而應雄額上臉上身上,已經滿是鬥大的汗珠!

任他如何為英名設想,任他如何努力,他畢竟是一個血肉之軀的人!縱是曠世高手,要挾著兩個人飛馳一個時辰,亦會筋疲力竭,更何況,此刻的應雄隻餘下半成功力?

相信他已倦得苦不堪言!

英名眼見應雄為了他猶在堅持挾著他倆飛馳,心中不忍,隻是他很明白,以應雄的倔強個性,即使他出言勸其歇息,他也不會停下來的!

幸而,就在英名正擔心應雄會否力竭心枯之際,三人前方百丈的一個樹叢之內,竟爾微微透來一絲絲的……

火光!

有人在前方樹叢生火?

三人一直在這黑暗樹林中摸黑飛馳,此時終於發現光火,宛如發現希望一般,小瑜已喜形於色道:“啊?有光?應雄表哥,英名表哥,前麵有光,會否……是英名娘親在……生火?”

已經不用再問了!因為小瑜這句說話還沒說完,應雄已比她更好奇樹叢內的火光,他已豁盡全身輕功,挾著英名、小瑜火速掠進樹叢之內!

咋進樹叢,三人第一眼看見的,果然是一堆生著的柴火,瞧柴火已漸黯弱,顯見已生了多時!

第二眼,他們便看見一條衣衫襤褸的人影正俯伏在柴火之畔!

瞧這條人影一動不動,仿佛已完全沒有氣息,應雄、英名、小瑜見狀更是擔憂不已,三人同時心想,若這條人影是秋娘的話,她為何會一動不動?難道……她已經真的……病死了?

這樣一想,三人的心更是向下直沉,沉得最深的當然是英名;因為,他不用上前翻過那條俯伏的人影,他亦已感到此人是誰了!此刻,這條人影就這樣伏在那裏,已給他一種前所未有的親切感覺,一種與生俱來血脈相連的感覺……

是她!

一定是她!

應雄斜斜一瞄英名,知道他想上前察看這條俯伏的人影,於是便伏著他一步一步踏前,小瑜也亦步亦趨,大家的手心都在冒汗。

這個英名一直渴望再見的生母,這個曾把終生希望寄托在愛子身上的秋娘,在這個本應家家樂敘天倫的暮歲之夜,終於亦與其親生兒子——再次相逢了!

終於,應雄已把英名伏至這條人影之畔,由於英名全身乏力,應雄唯有代他把秋娘的身子扳轉過來。

三人終於能徹底看清楚這慈親的臉,也可看清楚她到底是不是一如村民所說——病入膏盲?

詎料一看之下,應雄、英名、小瑜不禁齊齊目定口呆!

小瑜更是身不由己脫口低呼:“怎會……如此?英名……表哥!怎會……如此?”

是的!不但小瑜震異莫名,就連冷靜自若的應雄亦不期然詫異地對英名道:“不……錯!二弟,怎會……如此?這條人影……”

“怎可能會是你的……”

“娘親?”

什麼?原來這條人影並不是英名的生母秋娘?

那末,這條人影適才為何會令英名有一種莫名其妙的親切感覺?

英名一直呆呆的看著這條人影被扳轉過來的臉,他驚呆,隻因這張臉根本不是一張女人的臉!而是一張……

男人的臉!

赫見這條人影原來是一個貌若四十來歲、一身襤褸的男叫化!一身濃濁的酒氣,一身不堪的寒酸,這男叫化隻是醉倒在自己所生的火堆畔而已!

隻是,這個男叫化既然並非秋娘,卻為何又會給英名一種親切的感覺?他也是因為這份親切的感覺愈來愈近,方才與應雄、小瑜尋至這裏,這男叫化到底是誰?

英名一直定定的看著這男叫化的臉,他驀然升起一個很可怕的念頭!他開始感到這男叫化是誰了!

他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