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雪愈哮愈凶!
凶得就像戀人們無休無止的荊途!
在漫天風雪的荊途之中,步驚雲跟著那頭白鷹飛馳了數百丈後,終於發現,那頭白鷹飛赴之地,果然是一個出人意表的——目的地!
那赫然是數百丈外的一間……
小屋!
一間異常粗陋細小的石屋!
要說出人意表,這間在雪地中的小石屋還未算是出人意表!唯一令步驚雲及水靈小青感到意外的,是當這頭白鷹落在這間小屋的詹上之時,屋子的窗內,竟又有數頭鷹從內飛出!這數頭看來是飛出來歡迎那白鷹的鷹,居然也是……
雪白色的!
小青見狀不由感到納罕,道:
“哦?這樣的冰天婦地有如此一間離群獨居的小屋,已令人好生奇怪!原來那頭白鷹竟是在這間屋養著的,且還不單一頭;看業,這間雪地小屋內所住的人,也許會是一個性情獨特的人……”
是的!若非性情異常獨特,尋常人家又怎會在此偏僻雪地,離群建屋獨居?且還與數頭古怪的白鷹為伍?
饒是步驚雲及小青水靈推斷此屋的主人,可能不喜與人相處,惟眼前的風雪已大得寸步難行,他們必須先找一個地方駐腳,避過這場巨大的風雪再算!
水靈看了看小青,二人正欲問步驚雲是否敲門相問屋主,可否讓他們三人人內避雪,誰知二人還未張口,步驚雲卻突然步前,沉沉的道:
“不用——”
“敲門。”
“此屋——”
“根本——”
“空無一人!”
語聲方歇,步驚雲己信掌一推,屋門當場被推開,隻見狹小的百屋之內,果然真的空無一人:
有的,隻是那數頭白鷹,正在盯著步人屋內的步驚雲等人!
然而,這數頭白鷹似乎並未為三人闖入它們的地盤而日露惡意,相反卻像是十分稀鬆平常的事;這間小石屋看來經常都有人到訪,故這數頭白鷹亦早已習慣了“人氣”。
水靈及小青對步驚雲在如此吵耳的風聲下,居然仍能聽出屋內無人而微微錯愕;死神的心,看來在任何惡劣的環境下也能保持處變不驚,萬念不動,所以才會比她們更快聽出屋內底蘊!
水靈及小青進屋之後,水靈環顧屋內周遭,不禁道:
“哦?這小屋原來真的無人居住?”
步驚雲道:
“不。”
“這裏——”
“有人居住。”
說著,死神的目光緩緩地落在小廳旁的廚內。
水靈小青順著死神的目光望去,隻見這問小屋的廚盡管細小,卻是十分整潔,內裏更有一些簡單的炊具和茶具;步驚雲認為這裏有人居住,緣於,他發現在其中一個茶壺之上,還有……
數顆水珠!
在如此的冰天雪地,連人的血液也可即時凝結,更何況是壺麵的水珠?壺麵仍殘留有數顆水珠,顯而易見,曾有人在半個時辰之前,在此屋內煮茶。
水靈與小青對步驚雲的銳利目光,與及心細如塵,益發感到咋舌,小青道:
“既然……壺麵還有水珠,顯然,屋主在喝茶後外出吧了!這裏……看來真的是有人居住,而且還養了數頭白鷹;我們卻在人家不在時冒昧闖進其家裏,似乎有點那個……”
水靈卻道:
“小青,話雖如此,但屋外如今正橫風橫,我們又不熟悉這帶地形,萬一遇上雪崩便更麻煩!我們此行除了要尋回移天神訣的真無救雪緣姑娘,也是為了趕回去救神母,若然有失,伸母也活不長了,所以盡管有點冒昧,我門還是先留在此屋內避雪;倘屋主真的突然回來,才向其解釋吧!希望屋主能體諒……”
是的!水靈實在比小青冷靜!她姊妹倆今次隨步驚雲一起來尋移天神訣的真元,除了要救回雪緣之外,也為盡快回去救視她們如女兒的神母!
小青聞言,亦知他們三人,今日無論如何,亦須先避過這場巨風雪才再繼續往“第十殿”尋找真元,不期然回眸一望步驚雲,方才發覺……
步驚雲已在她兩妹妹說話之間,坐下閉目調息!
步驚雲已在她兩姊妹說話之間,坐下閉目調息!
不錯。
天地茫茫,風雪漫漫,前路遙遙……
步驚雪早已感到,他們今次前來海螺溝這帶尋找移天神訣的真元,一定不會如此順利!否則神母也不會不借犧牲自己五成移天神訣來成全他!
在他們這條往尋真無的前路之上,一定還有萬千險阻,與及深不可測的可怕敵人在虎視眈眈,例如,那個神行太保……
故此,他如今唯一可幹的,便是盡量爭取時間養精蓄銳!
真正的困難和危險,還在冷血地等待他們!
然而,滿以為這場巨風雪很快停下,可是,他們三人卻錯了。
這場風雪,竟然如一個怨婦般癡纏,一直糾纏不去!
還有,
他們以為會很快回來的小屋屋主……
也一直未有回來!
這間小屋的屋主,到底是一個怎樣的人?
夜。
風雪的聲音開始由怒吼轉為沉嚎,惟無論是“怒”還是“嚎”,窗外依然是呼呼的風與雪。
步驚雲一直在地上盤坐,閉目調息,遽地,隻感到跟前有一道熱氣湧向他!
他隨即張目一瞥,隻見在他跟前尺許之處,小青正將一杯熱茶端到他的麵前,還略帶嬌羞微微低首,溫柔的道:
“步……驚雲,你今天……很累了,我在這小屋廚內找到一些茶藥,喝杯我弄的清茶如何?”
步驚雲在這數天行程之中,對小青水靈姊妹都甚少理睬,還是一直如往昔的作風一般,遠遠跟在她們身後,沒料到小青如今竟會突然為他奉上自己所煮的清茶。
敢情,她的姊姊水靈在屋內另一間小房中休息,她才會敢幹自己平素不敢幹的事。
然而,小青雖然看似一番好意,步驚雲卻並沒有任何反應,更沒有伸手去接過那杯茶,他隻是冷冷的瞄了小青一眼,又再閉目調息。
小青見他不理自己,不由問:
“你,不喜歡喝茶?”
對了!在這段前來海螺溝的期間,小青從未見過死神喝任何“茶”或“酒”,每次他與她們到棧內用飯,他都會獨自另坐一桌,點一些簡單的青菜白飯,也隻喝——
清水!
步驚雲不但沒接過小青的茶,更沒理會她問他到底喜不喜歡喝茶,可是,小青猶像“楔而不舍”似的,繼續道:
“這數日與你上路之時,我一直也有留意你!你看來連清茶這麼簡單平凡的享受也不給自己,隻是喝水,似乎在刻薄自己……”
“刻薄自己”四字甫出,步驚雪的雙目驀然一睜,他又緩緩的、默默的朝小青一瞄,仿佛,這個看來年勤十八的溫柔女孩,也相當心細如塵。
也看穿死神的心!
步驚雲終於徐徐的、沉沉的張口道:
“我——”
“並非——”
“刻薄自己。”
“隻是”
“在未能救回‘她’前,”
“我——”
“不能比她——”
“幸福。”
啊?死神口裏的“她”,當然是指雪緣了!原來,他在這數天僅用,“清水白飯”,隻因他深感雪緣為他淪落到今日的地步,他,不能比她更幸福?
小青聞言當場會意,她帶著豔羨的目光道:
“雪緣姐姐……真幸福!”
這句真是小青的由衷之言!無論步驚雲能否完全記起雪緣的愛,他仍願為她如此苛待自己;一個女子得“愛郎”如此,此生乎複何求?
步驚雲卻驀地惘然的道:
“也許……”
“真正幸福的人……”
“是我。”
小青不期然深深感動!她明白步驚雲的意思!雖然他是江湖中人見人怕的死神,卻有一個總為他設想的娘親——神母,與及一個愛他愛到頭白的紅顏,縱使此情可待成追憶,但無論如何,真正幸福的人,真的是——他!
小青在感動之餘,差點便要為步驚雲那外冷內熱的心而流下淚來,可是她猶強忍著淚,道:
“如果,這次你真的能找著移天神訣的真元,把雪緣姑娘救活。你……會怎樣?”
步驚雲想也不想,經已義無反顧的答:
“即使——”
“我已再——”
“記不起她,……
“我——”
“仍會與她——”
“度過一生!”
“我不能再丟下——”
“一個錯過了——”
“會令我——”
“終生遺憾的人!”
“再者——”
“我還有一句話……”
“要對她說!”
啊……?死神一直都沒有表示他到底在救活雪緣後會怎樣做?想不到,他……已預備再與她——共度今生?
更有一句話要對她說?
即使,他已再記不起她對他的愛?
小青隻愛鼻子一酸,她看著自己手中那杯茶,忽地感到,自己適才為步驚雲煮茶背後的動機很不應該,她感到,自己根本便不該為他煮茶,隻因為……
她煮茶給他,原隻為要討好他!
一個女孩要討好一個男人,隻有一個目的;也許,她的心對他其實……
惟聽罷步驚雲這番說話之後,她驀然感到自慚形穢,不期然低首賠笑道:
“想……不到,你竟然……為不想比她幸福……而……?那……我也實在不該強你所難,要你喝下……這杯茶,這杯茶……我還是自己喝了它吧……”
小青說罷,突然舉杯便將手中奈一喝而盡!她故作灑脫的抹了抹咀角,強顏笑道:
“茶,我是不……強逼你喝了!但,米飯,還是要吃的!我在這屋內找了些米,相信是屋主留下的,我在其米鍋內放下一錠銀兩,且更信手弄了一鍋稀粥;步驚雲,前路漫漫,即使雪停了,我們也須先吃點東西才好上路……”